一步一步的
我拖着一副沉重的棺材,缓缓前进着。
拖拽的痕迹与这座大山一般连绵不绝。
头脑昏沉、大汗淋漓、呼吸急促、视线灰暗...
我将笨拙的肩部、腰部、手臂上一条条一捆捆的紧致的束带解下,短暂丢到这些束缚之后,顿时如同肉泥一般瘫倒在地。
抚揉着额头上已经凝固了的结晶,努力着调整自己的呼吸,大口大口着山谷中浑浊又恶臭的空气。
与此同时,棺材中沉闷的声音随之传来:“吾没有让你在此歇息,还不快点起身,继续前行?”
我缓缓张开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周围已经是陷入死寂,那沉闷的声音却如同天空霹雳般响彻谷中...
我仰望天空,却不见任何一颗星辰,风声呼啸,诉说着最后的静谧。
我缓缓站起身,四肢颤抖,肩膀早已被束绳勒出血肉模糊的伤口,无数的蚊虫在伤口中肆意的吞噬、滋生、成长...
“这就对了嘛...”棺材里的声音继续说道:“只需要你带着我爬上山顶,你将会欣赏到独一无二的风景,惬意的晚风也会带走你所有的疲劳。”
我咬咬牙,指甲深深的嵌在手掌里...
“那么你,也会自由的...”语毕,棺材发出咯咯咯的令人作呕的笑声。
“来吧,我的‘守墓人’我们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呢。”
................
“呼呼呼...”
又是一次跌倒,膝盖毫无遮挡的砸在了地面上,却早已没有知觉,每走一步,我只知道每一个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才半山腰呢...一定不要半途而废...别样的风景在等着你呢!”
我的喉咙已经渴的冒烟,一口浓痰把我呛的久久不能平复,胸腔也发出了嘶嘶的悲咛。
“我...我放弃了...”这是我竭尽全力说出的一句话。
“放弃?你坚持到现在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登上山顶去欣赏第一无二的风景吗?”
“我...并没有因此而坚持。”从我拥有自己的意识之时,便一直携带着身后的棺木,携带着它,直至棺木愈发的沉重,散发的腐朽愈发的恶臭,此时的我,不知为何,心中已经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此时,我脑海中便突然想出一个想法——是时候跟这副恶臭不堪的棺材——说永别了。
“事已至此,却还想着放弃,半途而废,你这样的‘守墓人’,永远不会领悟到山峰的光景!...”
世界仿佛清净了一样,我随后的时间,我便听不见棺材之中那沉闷的声音...
直到它说出: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任务,没有人能够违背!你若放弃,将会成为这山谷中的‘恶鬼’,与“吾”一并被钉在棺材里!永生不得翻身!”
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挺直了驼背的腰板,将所有的束绳一并解下,怒目而视——
“不!”仅仅一字,便久久萦绕于山谷之中。我相信,这一字,将会成为比山风还要永恒的存在。
棺材发出一声怒吼,届时,狂风呼啸,混沌般的天空也电闪雷鸣,一道道雷电席卷而来,在闪电释放的每一刻,我看到:
我处在山谷之中,而周围,自然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大山中没有任何绿色,没有任何生灵,也没有任何的风景。唯一有的,只是每座山谷都有被束绳束缚的人,那些人携着大小不一的棺材,各式各样的棺材...他们所攀爬的山峰也高低不一,一切的一切都不曾相似,可唯一相似的,是所有的“携棺者”疲惫至极的面容,残破不堪的躯体,以及心如死灰的步伐...
我明白了:身后的棺材是无穷无尽的,当“携棺者”带着棺材爬上山峰之时,“携棺者”并不会得到自由,而每一个“携棺者”无论登顶与否,都将成为——棺木之腐朽不堪的尸体,山峰会越来越高,棺木也越来越沉重,可那脆弱的血肉之躯只能凭借着廉价的“顽强”一步步地沦为棺材的“陪葬品”。
如此的轮回,便造就了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群山。
“吾命令你...赶紧带吾前往山顶,否则的话...”
“不会有机会了...”我斩金截铁的说道。
说罢,我将“火种”点燃,“火炬”因此而生,我一步步向棺材走去。
迎着这猛烈的山风,火焰茁壮的成长,愈发旺盛,我头一次感受到了——温度与光明。
“你想干什么?你这是在自掘坟墓!没有这口棺材,我看你如何获取自由!”
我只是冷冷的道:
“同这座罪恶的大山,一同沉睡吧。”
紧接着,便是棺材之中那响彻云霄的哀嚎,以及那我从未感受过的,却能够真正鼓励人心的火光...
“携棺者”们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看着那黑夜之中燃烧的火光,他们无不停下了脚步,沉思着眼前的所见之景。
数秒,数分钟,数小时之后,一束又一束的火炬划破夜幕,那沉闷的哀嚎在山谷中不绝于耳,连绵不断,沉重的棺材化为灰烬,点点火光齐聚,连成了一座又一座的“火山”
是净化污秽,闪耀黑夜的“火山”——是一座指引所有“携棺者”打破轮回的“火山”。
——2024.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