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底里,竹石清是有些拿不准的,退一万步说,老叔的能力足够对付这次麻烦,但说到底这次麻烦和他们爷俩没关系。
就交情来看,徐冈和老叔关系的确不错,但国防之事,极容易被人上纲上线,一旦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就是掉脑袋。
因此竹石清也害怕真的给孙北风惹上什么麻烦,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徐科,你和我老叔关系甚好,我一个晚辈也不见得能说上什么话,若是老叔真有点法子,恐怕还是您去合适。”
“嘿,我说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们这一屋子加起来在他老烟枪眼里能比你金贵吗。”徐冈起了个调子,撇了撇嘴。
刁玉秀抓住机会,出来拱了把火:“是啊,老烟枪就是为了你,也不会放任我们县不管的,真要是上头查起来,别说咱这屋里了,整个县的官都别想好过!”
竹石清听罢,缓缓低下了脑袋,其实从一开始,自己这贼船肯定是跳不了了,除非像那个聪明的县秘,瞅准机会跳往中央,如今离开肯定是来不及了。
居然还真成了一条船上的兄弟,竹石清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满心的理想抱负,先是在尔虞我诈的官道中捶打了三年,而今又碰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造化弄人。
犹豫三分,在目光环绕之下,竹石清咬牙道:“明儿我去城里寻他。”
说罢众人这才罢休,笑容又回到了大家脸上,竹石清需要自救,出这样的纰漏,如果不抓紧时间,谁都说不准后面如何。
......
刚跟着孙北风的时候,竹石清只是个小毛孩子。
坦诚而言,对于老叔的了解,竹石清知之甚少。
在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出现在一个举目无亲的环境,竹石清常感孤独,老叔是其唯一的依靠。
早年间,孙北风带着竹石清初至南京,在进城的那天,孙北风把竹石清背上肩上,叼着嘴里的旱烟,左右脚一起一沉地迈进南京城,靠着前半辈子的交情,爷俩借居了一间宅院。
彼时南京政府还没有建立,广袤的国家还处于一片动荡之中。
孙北风常对年幼的竹石清吹牛,说自己当年何等威风,什么东洋鬼子、西洋鬼子,拿着刀杀他们就像砍瓜切菜,每次都能把竹石清逗得乐个半晌。
等到长大了,老叔反而不提了,老叔开始说点家与国了。
许多话竹石清不记得了,孙北风也不记得了。
只是有一句两人都不曾忘掉,孙北风对着少年的竹石清说:“九如,你就是为革命而生的,一定要好好努力,做出一番事业。”
这话其实并不假,竹石清诞生于二次革命失败的阴霾之中,在那个时代里,许多仁人志士丧失了生命,但新的希望同样也在破土而出,并带着先辈的期盼,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生根发芽。
九如,出自《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天保》,即如山、如阜、如陵、如岗、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松柏之荫、如南山之寿。
竹父之意,尽在其中。
为了供竹石清上私塾,孙北风跑过黄包车,也做过一些打家劫舍的事情。
但孙北风很聪明,南京是他爷俩立身的地儿,这活他从不在这干,有时候实在揭不开锅,就去苏南装作绿林强盗,劫一些给官军运礼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