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了起来。
两个人看着他。
面色不善。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人流区，要躺去别处躺着！”
他们的动作不大，声音不大，甚至穿着都是很随意的，和普通的名字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他看了眼附近，有一些游客在看着他。
议论着什么。
哦。
我影响市容了。
他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是谁，没说什么，很服从地离开了机场出口。
“真是的，这些底层人就是这么放肆。”
“明明就是一群穷鬼，能在这里活着就不错了，还差点搞坏这里的形象，S真是……”
后面好像还说着什么，但他听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的听力正在退步。
甚至出现了幻听。
“最新消息，本市民众对于神秘英雄面具人的呼喊声越发高涨，据悉，近几日的事件频繁发生，到民众对于城市的安全出现了新的怀疑高峰，而面具人的出现，让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
嗯？
电视声？
他抬起头，看向高处的电子屏幕。
里面，真的在放着电视的画面。
他又看向别处，那里，也是电视的画面。
“一股关于面具人的崇拜风气正在不断攀升，各路民众在网络上，在社区中，宣传着这位神秘的城市英雄。”
他又将视线移下去，看着街上，看着人们。
人，还是人。
但，他们的脸，也全都变成了电视。
“这位英雄的事迹不断被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面具人就是哥谭的救世主，是指引哥谭未来的灯塔，甚至对此进行了非常热烈的宣传，我们来看现场回报。”
那些人就像是一个电视接在脖子上，他们还在走着，还是活着的。但是他们的头已经不是了，已经变成了播放着新闻的电视，变成了信息的显示机器。
我，我又忘记吃药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浑浑噩噩地前进。
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在用那电视机做的头颅和他对话：
“面具人就是哥谭的救星！”
“现在的哥谭早就已经千苍百孔了，到处都是罪犯，到处都是混乱！”
“这些混乱不是那些执法队能解决的，不是那些家族能解决的！”
“能解决他们的，是面具人！”
“想想看吧！是谁，是谁在你陷入危机之际将你救出来的？”
“是谁？”
“是谁？！”
他看到一个人冲到了自己面前，头上沉重的电视机直接贴在他的脸上，电视里的人在嘶声力竭的呐喊：“是谁！！！！！！！！”
“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捂着头，同样嘶声力竭地喊道！
没站稳，他跌坐在了地上，而失去了他的支撑，那个电视脑袋的人也没能站稳。
它笔直地摔在了地上，电视机烂成了一团报废物！
那个沉重的，充满信息的脑袋，没能让他活下去！
他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卡着了，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且！再看过去，哪有什么头颅破碎的人，只有一个被撞倒了的垃圾桶，里面塞满的垃圾洒了一地。
这一切刺激着他的神经，刺激着他从地上爬起，在街道上开始狂奔！
“是面具人救了我们。”
“是面具人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他做到了其他人根本没有在做的事情！”
“我们能走到今天，全都是因为面具人！”
一路上，那些电视机头又开始播放，可转眼，他们又恢复成了原状，有人，也有物体。
他还在狂奔，不受本我的控制，纯粹的奔跑，就连分泌的唾液都在随意挥洒。
电视机不断出现，又不断换回原样。
“是面具人选择了我们！”
喊话的只不过是一根电线杆。
一张海报，上面写着支持面具人领导哥谭市。
而那只是一个花丛。
一场场爆炸产生的烟雾里，缓缓走出那个蒙面的身影。
可实际上那里只有穿梭不停的车辆。
哪里是真，哪里是假，早就已经分不清了。
究竟是什么，在那里，为什么，是谁？
问题，到处都是问题！
电视，到处都是电视！电视的里面，全都是一个人——
面具人。
“！”
他坐了起来，开始喘气！
恍惚的视线不停地打量周围，这里，这里是……
狭窄的昏暗房间，地上塞满了衣服和垃圾，还有纸。旁边的柜子上放着被胡乱堆积的小瓶子。
他看了过去，旋即，他认出来了，那是自己的装药的药瓶。
自己，正躺在自己租住的房间里。
他的手抓了抓，碰到了一条盖在他身上的毯子。
掀开毯子，他走下床。
他的身上满是虚汗，这些盐水浸湿了他的全身，湿漉感令身体本能的感到不适。
他走下床，想去洗个澡。
这个房间没有浴室，所以只能去公用的洗漱区。
手放在把手上。
他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好像心底有一个声音，很奇怪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警告他：
“不要开门。”
什么……意思？
“不要出去。”
为，为什么？！
手还是放在把手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不敢拧下去了。
为什么突然开始害怕了。
哈……
最近自己是怎么了？
怪怪的，太怪了……是没休息好吗？
不，自己每天都保持着三个小时的良好睡眠，不可能啊，不应该啊……
他离开门前，来到窗子前，这个小房间唯二对外的区域。
外面，喧闹的城市依旧喧闹，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那个巨大的石碑，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熠熠生辉。
他不懂，还是没理解那里不对了。
这时，他的手机传来震动。
打开，一条新信息。
是在提醒他去还钱。
还买药的贷款。
药？
什么药？
他忽然感觉自己忘记了好多，自己有在吃药吗？吃的什么药？自己是得了病吗？那又是什么病？
捂着头，但其实他并没有感到头疼。
忘记了，想不起来了。
那算了。
反正，只要是需要钱就对了。
他将消息划走，出现的是那个壁纸。
满脸笑容的年轻人站在大石碑下。
石碑的正上方，显示着百分之六十的电量，和22：53。
他看着那张笑脸，不由得，也想笑一下。
他咧开嘴，却发现不对劲，好像自己怎么摆弄脸部的肌肉，都做不出壁纸上的表情。
他一只手勾着自己的嘴，往上拉。
“好奇怪啊。”
往上拉。
“好奇怪啊？”
往上……拉……
“好奇怪啊！”
“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他将那已经拉到天花板的手放了下来，同时也将手机收了起来。
他不理解，就只好强迫自己放弃理解。
他闭着嘴，将那个被咧开拉伸的嘴巴尽可能地弄会原状。
“哎呀，好像弄坏了。”
他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但最后，还是没能将那张嘴还原。
他放弃了。
于是又看向门。
想了想，他还是打算出去，但在那之前，应该先洗漱一下。
于是他蹲下去，双手扯开，液体，喷涌出来。
他用手接着，十分认真地清洗着自己的脸。
他洗了一段时间。
直到那液体，再也喷不出来了。
他站了起来，身体有那么一点点不协调。
但是无所谓了。
他很会放弃。
来到门前，将那扇门扒开。
外面，昏暗无光。
老鼠的吱叫声，蟑螂的爬动声，有些吵闹。
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这样。
刚动，感觉踩到了什么，俯下身，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
哦，原来是个手电筒。
他打开手电筒，光亮，瞬间充斥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
他随意地照着周围，随性地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他照亮了许多。
有散布在地上的垃圾。
有形成拖拽痕迹的混浊液体。
有好像被巨力扯下来的列车碎片。
还有好多东西呢～
“哦，原来丢到这来了。”
他又蹲下去，将那个列车碎片捡起，转身，将它扔了进去。
在手电的照明下，可以看到，那个碎片，砸在了两摊肉泥上。
又或者说，
两具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