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如四方块整齐停靠一排,古朴的木门上竟也夹带了一朵梅花,屋内瓶子内也存有一束梅花枝。看得出五金阁的老板很喜爱梅花了。
屋外刻着一四一三的牌子,屋子里首先入眼的便是那半空中巨大的朱红垂帘吊穗,轻薄如翼,增添几分神秘气息。房间很大,随即走过描摹留有古代名画的凤凰雀羽屏风后,只见一张紫檀木桌,两张蚕丝坐垫,一套茶具,一鼎熏香炉正熏着香。
初竹轻车熟路地倒了一盏茶,望向水漏,又透过桌旁满墙的雕花窗看下方毫无动静的展台,眯起眼似乎在等着什么。
五金阁为保客人隐私,从外观来,花窗内昏黄不清只见模糊人影,内里观外却异常清晰。
叶衍不能想象,上百上千的房间均是如此布置,不知要花多少银两。若不是他走运跟进来,估摸着一辈子也见不着如此盛况。
叶衍摸熟了屋子,四处搜刮了十多根大红蜡烛,一并列于桌上点燃。
“你做什么?”初竹没看他,依旧望着底下。
熏香炉被他放到地上,为他的红蜡烛腾地方,他抬了抬下巴,对那屏风表示不满。
“这地方虽然好,可又是纱帘又是屏风的,亮都给遮没了,我这寻思点着亮看得清楚。”
于是他一根根点燃蜡烛。
初竹无意拨弄绣花帘上的铃铛,银制灰白色,带有银白的流苏,碰一下响一下。
眼里波光流转,她瞥到专心点蜡烛的叶衍,怕吹熄了火焰般轻声问道:“叶衍是吗?”
叶衍抬眼,又垂眸,笑着点头。
初竹又问:“未及冠,哪来的字?”
刚巧蜡烛全点完,叶衍起身放置各个角落,不忘回答:“谁规定必须及冠取字?大名鼎鼎的姜月大侠十六成名,一出头便给自己取了‘永夜’,因此人题‘孤江一夜享圆月’,不轻狂枉为少年,可惜英年早逝,没及冠就给人暗杀了。”
初竹片面了解过他口中的“姜月大侠”,继续注视阁楼下动静,道:“你这语气,倒是相信他了。”
叶衍自是清楚她说这话的缘由,在大部分记载史事的文献里,对于这位“姜月大侠”是罄竹难书、引人发指。只有在少部分文献中,推崇理性判断“孤江一夜”,却也不曾提及他的少年之时。
只因他犯下的过错,远远比他少年成名的英勇之姿所重之又重。
只是今日不适提及,叶衍坐于初竹对面,同样倒了盏茶掌在手里,道:“童徒子他师父,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字半句就轻易决定一个人的好坏嘛。”
初竹抿茶,未作回应。
叶衍见了她的反应,笑得冒出虎牙,也抿口茶,继续道:“一个人听了另一个人的一字半句,重复着,又来一群人听了几句,再重复。如此人云亦云,白也能是黑,你我可别做了那被控之人。”
旋即初竹回应:“谁和你谈你我了?”
叶衍倒是来了兴致,茶盏与她手中茶盏相碰,一饮而尽,犹如壮士爽快饮尽战场烈酒。他瞧见楼下陆陆续续走来戴狼面的侍卫,驻守展台四周,目光一亮,笑道:“你看,他们的手腕带着红绳。这不是歌妓院含香阁里姑娘们戴的绳吗?”
阁主为了避免叫拍宝物遭人偷窃,令侍卫签了生死契,服下毒药,而阁主每月会发放一颗解药。
一旦走出五金阁五里外,或是一个月得不到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手腕的红绳便是阁主能时刻得知他们位置。
叶衍知晓后面露敬佩:“把路给做绝了,假若有了只苍蝇把东西送出去了呢?”
“……”
五金阁机关森严,连客人也要侍卫引至其屋,他们出了这道门,地上随便一块地板都可能埋藏有致命暗器。
叶衍的假若,便只剩了假。
叶衍欲要再说,银白铃铛剧烈摇响,回荡在整个房间。
整个阁楼里均是响起这般银铃之乐。
初竹只喃道:“开始了。”
阁楼下,红漆柱子内,展台旁站立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身着不菲却虎背熊腰,镶金大带鼓起,圆润的起伏平稳。
手拿一根细棍,背过身后,面对四面百来人的注视却不见其人,未见他一丝慌乱,鼻孔朝前,下巴朝天,仿佛他才是最高贵的主。而咧着大笑高喊:“在座各位大人!千里难觅知音,今日同聚一堂,是小人几世修来的福分!今夜为大人们饱览宝贝,乃小人之荣幸!望各位莫要见笑!”
叶衍抱其双腿蹲坐窗前,烛光将他的身影映在花窗上,他们的包间能够清楚看见展台,叫拍官那副油腻样也被他瞧了去。
他咂咂嘴,声露嫌弃:“阁主是他亲爹才能容许他在这倒胃口吧,看不入眼听不入耳,享受极差。还拿着根小细棍子挥来挥去……”
“那是他的灵品,罗细鞭,”初竹望见叶衍投来疑惑目光,眸光一黯,“低阶灵器,称作灵品。无用,拿在手里显威风罢了。”
叶衍若有所思长“哦”一声。
约莫又过了一柱香,叫拍官终于道尽了他的前言,开启正文:“还请各位耐心等待,第一件拍品正送来,容许我为大家介绍。”
初竹对于冗长的开头词见怪不怪,初次来时也因场上人话多而离席,后面多来了几次也逐渐适应了。
反观叶衍,额头抵上花窗,锋利的剑眉蹙得紧,时不时接上叫拍官的客套话,面色可见的烦躁,声有无奈:“他话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