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贴符文,辟邪驱凶鬼。
沿着街边看去,十家店铺有九家贩卖符纸,人们自来信符纸一类不切实际的物件,殊不知只有灵力才能使它作效。拿着三个铜板两张的符纸,兴冲冲贴在自家门檐,辟邪驱鬼。
叶衍凑热闹不知从何处拿来几张符纸,端详许久依旧苦着脸,闷闷道:“就这几张破纸,花了我五个铜板。”
阳光照射下符纸上的朱砂隐隐闪动,街上人声嘈杂,扬起的沙土掩埋了痕迹。
初竹无神脚下,却被什么撞了脚,向后踉跄几步,被手拿符纸的叶衍及时扶住。待反应过来,只听叶衍道:“盲童?”
一团白色趴在初竹双脚上,梳着两个小巧的羊角辫,后颈却系着一块白巾,遮住了眼睛和大半张脸。
一双脏兮兮的手紧攥住初竹雪白的衣衫,露出一张干裂的小嘴,全然不知正受着两道凛冽的眼光,咽咽嗓道:“大人,我好饿。”
初竹向来简洁,能避麻烦则避,偏偏此次任务重大,既要清理魔界在人界的潜伏者,又要调查一分部的残存情况。一个小孩的死活,倒也不那么麻烦了。
莲花镇虽不再盛产莲子,但此处的风味定属莲子不可,早些年初竹品过这里的一道菜肴,时过境迁那味道依旧萦绕心头。
她问是否有这道菜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眉头也似舒展了些。若是没有她也不会如何,只是会觉失望罢了。
等上菜途中,盲童捧着一杯热茶端坐在长凳上,两条交叉的腿空落落地垂下,唯一能感受的只有挨着的凳子,以及渐渐冷去的茶。
初竹回到她身边,也倒了茶,透过氤氲的热气端详起她,却并未把她当成祸患。
她垂眸问道:“看不见,怎的要独自上街?”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唤回了盲童的神智,她迷茫地抬头,循着声源看去,更捧紧杯盏,抿紧唇好久才答道:“我不住在这边,我住东镇,前些天陪我娘为主人家备菜采购才来到西镇这边,因为一辆马车的突然闯入,我和娘走散了。我问了好多人怎样去东镇的主人家,可他们不仅不告诉我,还说我是小疯子小瞎子。只有你们才愿意靠近我,请我吃饭,等我找到娘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叶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找东镇哪户人家?”
盲童又转向叶衍所在的方向,怯声道:“我叫陈娇娇,哥哥,我找的是东镇的王家大院。”
王家大院。
初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只有些模糊的印象,等到菜上齐了,叶衍唤她,这才回神。
“长老,我们于约定之日提前几日到了莲花镇,”叶衍搅和着碗里飘着几片菜叶清汤,故意压低声线,凑到初竹那双幽冷眸子下,“不如就送她回去吧,省得她再像今日那般,撞上像长老这样的好人便罢了,若撞上个坏人指不定怎样呢。长老就好人做到底,待她归家,昊影长老也来了。”
初竹转动眸子,略眯起瞧他,又看了看那正在填饱肚子的陈娇娇,最终无言,埋头搅和面前热气腾腾的莲子羹。
而叶衍权当她同意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如孩提炙热,问道:“长老可知桃花酥?”
初竹一见他盯着自己的莲子羹,微微颔首。招手让小二过来,问此处可有桃花酥卖。
“这哪能有呢?姑娘,我们这除了莲花就没见过其它花了。要不您再瞧瞧别的……”
“不必了不必了,长老,我也没说要喝呀。”叶衍往嘴里塞了块软糯糕点,却如粘住了牙一时支吾不出半个字,初竹见他实在难受,倒了杯水递给他。
初竹道:“那你问来作何?”
叶衍捶捶胸口,等到堵塞感消失,撇着眉依旧苦涩着看她,只是笑着:“我见长老峰上多是桃花,就那样看着怪可惜的,改日我教你做桃花酥,凭长老的聪明才智,保证一学就会。回去后再教给座下弟子,这样桃花不仅能看还能吃,两全其美呀!”
午后人们大多吃饱喝足后散去,回家午休。客栈里叶衍滔滔不绝讲述着他的“宏伟大业”,陈娇娇埋头小口却急促地填饱肚子,自是没法分出半点注意他。只有初竹,大概是半碗莲子羹下肚有了饱腹之意,意外听完了一堆废话,甚至津津有味地遐想了一番,险些逗笑了自己。
想来叶衍还不知道她叫什么,等到他空暇,初竹向他抬眉,引他看向自己,淡淡道:“苍穹派长老,凌雪峰峰主,初竹字雨韵。”她顿了会儿,一抹笑轻挂脸庞,“叶衍是么,你这个人让我挺好奇的。”
初竹殊不知叶衍早已得知她的姓名,可他仍是惊喜万分,好像等了这句话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那么久。
他偏过头,收不住笑,问道:“好奇?为何好奇?”
初竹冷哼一声过后不再答话,视线转到客栈外融洽的市集,似乎在思索如何回应,又或许压根没想回答。
叶衍抿嘴尽量笑得收敛,回不回答已经不重要了,他让别人好奇了才更重要。
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任谁都会好奇,不是吗?高兴做什么,因为好奇他的人是初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