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死是吗?”华洛头一热,眼眶隐隐发红,他真想撕烂简辰逸这张嘴,让他只能用憎恨的目光注视,再也发不出一个音。
“倒也不是,”简辰逸摇头,垂下的珠翠晃了晃,衬着清瘦的脸廓增添几分安宁,“待在旧友身旁,难免忆起年少之事。”
华洛嗤笑:“你当初一直把我当孩子看待,怎么几年后从你口中成了旧友?挺会说,你说,什么叫做年少之事。”
“你。”简辰逸静静注视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可也不假,他的少年时,无一处无他。“若你当真那样做了,我会见证你老得走不动路,我风华依旧。”
华洛凝噎,气到说不出话,转身走了。他并没有因简辰逸后半句话而大发雷霆一剑斩了他,只能庆幸那个字的运。
华洛走了。
简辰逸眉头紧锁,震开了不远处堆叠的草垛,失了隐蔽的人影不再躲藏,而是咬唇笑着望向他。
——叶衍,叶倾羽。
“打扰你两位的重逢了,该骂该打。”叶衍小跑来,扬起遍地枯叶。
简辰逸也不见先前和蔼的笑意,一眼不瞧他,似乎是因他的偷听,问道:“你找我的?”
“在南山书院找东西,也算是找你。”叶衍负手,碾着泥土与枯叶。
简辰逸冷道:“找什么?”
叶衍掷地有声:“《仙门开天否》,仙风老儿亲自撰写的那本。”
阅卷无数的简辰逸当然知道这书,他的眉眼敛了锋利,只是淡淡问道:“这书……你可知内容?”
“此书分为十二卷,前五卷分别名为开天、出世、脱尘、得道、归升,记载了仙风老儿在几百年前由凡人升仙的经历,这五卷早在世间广为流传。”
“如此你便下山去店铺买上一本。”
“不,我要找的正是后七卷,记载了修真界魔界的千年纠葛,大小数场战役,功法秘籍无数。”
叶衍的眸色幽暗,闪动地狱的荧光,他仿佛在密谋一件足以毁天灭地的大事。
简辰逸总算正眼看他,道:“既然是史书,你要来借阅,也不过是重看历史,历史尽数成灰,除了今朝赞叹前人,你做不了任何事。”
叶衍却笑道:“我翻遍了整个南山书院也没能找到,想必后七卷记录的不止于此,我就想弄清一件事。”
简辰逸问:“何事?”
叶衍还是笑,眼里冰凉:“倘若回到当初,到底人与魔,谁才是正道。”
简辰逸冷脸,与他拉开一小段,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苍翠的阳光映得叶衍脸色苍白,他挡了下树斑,眼前浮现出很多人,又化为了一团光影,随风消散在空中。
“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
初竹醒来是三日后,比预期早了两三日,司马俨恰好已经颂完了佛,想到尘揽月棘手的令就头疼,殷池傲也在前一日离开了,听循司马俨的话去陪他的父亲。
再醒来的初竹并无不适,也能自如掌控魂灵,但让她与自己交手切磋,她却只是摇头笑笑,说累了。
这日初竹在院子里晒太阳,司马俨给她搭上了条绒被,坐在她身旁。
初竹靠在他肩头昏昏沉沉,司马俨疑惑她为何不问起叶衍的下落,洗尘到底是什么,自从醒来,初竹就听话得不像她了。
而她这样子,就像当年司马俨的母亲因病去世后司马迟明的疲态,简直外强中干,行尸走肉。
“想到这些日子闲云野鹤的,有种养老的感觉。”初竹懒懒说道。
司马俨应道:“你要想过这日子也行,等弟子出师,山下有个颐和小院,清静,正合适你住。”
初竹不知他真起了兴致,摆手笑道:“我看他们是出不了师了,一个两个没悟性,该带他们一辈子。童徒子可入了纷争?”
司马俨道:“他被你赶走的第五日到了三宗教西南的王府,在茶楼喝了一杯茶就被扯进了一场江湖梦,好在他悟性高,知这是你的考验,已经走到二宗教了,虽说深陷了一桩悬案,应当是快要破了。”
“所幸精明些了。”初竹感到欣慰,又重重咳嗽数声,虚掩口鼻,半阖眼眸。
她默念道:“到哪了?”
司马俨微微疑惑:“二宗教。”
初竹低头笑了笑,偏头小憩。她说的不是童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