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尽管已痛到了麻木,痛到了极致,脸上血色全无,鬓边的发丝已悉数被汗水给打湿了,看上去稍显一丝凌乱和狼狈,但萧怀谨整个人的身形依旧挺得很笔直,淡紫的双唇一直死死地紧抿着,只是偶尔会听到他牙根咬得'咯吱作响'的声音,除此外,在这接近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内,自始至终,几乎未闻他呻吟过一声……
门外,当忠心耿耿的路剑鸣透过隐约开启的那道门缝看到里面的这一幕时,饶道是像他这样粗犷英气的汉子,也不禁鼻头泛酸,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唉!公子就是这样,十五年来,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那非人的折磨,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那般得强硬如斯、耀眼如阳,从不将自己软弱的一面轻易示于人前,可私下里,在那风光之后,有谁能真正懂得他,理解他所遭受的痛苦和背负的责任?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此时,子夜已过,终于,凭借着那股子异于常人的不服输的超强意念,这一回,萧怀谨又一次在自身强大的意志支撑下硬是撑过了这一月的寒毒发作之日,从而战胜了这一次寒毒的侵蚀……
“公子……”
这时,听着屋内传出了声响,正陷入自己思绪中的路剑鸣顾不上多想,便猛地一下,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门,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传令下去,命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公子!”
一入内后,看着脸色已稍稍有了些血色的萧怀谨,没来由地,路剑鸣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目露喜极之色……
他情知萧怀谨一向喜洁,在每一回寒毒发作之后,必然会重新沐浴更衣,这已成为了一条不成文的惯例,闻听他欢快地应了一声后,便立马转身,风风火火地去安排沐浴之事了……
半晌,在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重装换衣穿戴整齐后,就见萧怀谨突然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堆换下的衣物,貌似凉凉地矜贵开囗道。
而无疑,此刻,他俨然又恢复成了那个一贯清贵无比、冷漠淡然的贵族公子。
“将这些统统都拿去烧了!”
“或许,自今夜过后,我不会再有机会去体会那'汗湿重衣'的感觉了……”
“公子,您的意思是……”
当下,不明听以,路剑鸣还是不怕死地又多问了一句。
而闻言,难得地,萧怀谨却没有表现出与以往一样的不耐,反而,一反常态地继续往下沉声说道。
“很简单!”
“因为我深信,这一次会是我最后一次寒毒发作之日!”
“也许,用不了几日,过不了多久,我身上余下的寒毒就会有办法迎刃可解了!”
只是他言下之意,越说越跟'打哑谜'似的,云里雾里的,只把路剑鸣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好半天未回味来……
“公子,你是说……”
“难道崔伯言崔公子他已寻到了那几味罕见的药引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老天开眼,太好了!”
“这下,以后,公子你就再也不用受那寒毒的侵蚀和毒害了,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自如了!”
“不!伯言他只寻过了其中的一味,剩下的两味至今还未所获!不过,我相信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的……”
这不,这厢,好不容易待路剑鸣寻思了半天,领会了其中之意后,岂料,就在他像一个孩童般为萧怀谨感到发自心底由衷地开怀不已时,殊不知,萧怀谨告诉他的却并非他所想的那般,终究,他还是会错了意……
而萧怀谨听上去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他感到更加得匪夷所思,有如听天方夜谭一般,立时让他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啊?”
“原来这药引,崔公子他只寻到了一味,那剩下的两味不会平白无故从天而降吧?”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就知道了!”
又是一句高深莫测之语!
路剑鸣发现,近来公子总是语含玄机,说话玄之又玄,自己这颗被戏言为'朽木不可雕'的笨脑瓜真的快要吃力地跟不上趟了……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不明公子之意,说不定就会频频出错,到最后免不了又要吃一顿'苦头'……
彼时,就在路剑鸣眸含不解,心下一个劲地'自怜自艾',望着房顶出神之际,只见不知何时,浑不察觉间,萧怀谨已弃了轮椅,如一片轻忽无声的羽毛一般,仅仅在一眨眼的工夫内,就移到了床沿边坐定了……
那身法之快,当真是快如鬼魅,急如流星……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想休憩一会,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公子!那您好生休息!”
虽说长夜漫漫,但经过了前半夜寒毒的折腾,眼看一夜即将过去,剩下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而萧怀谨躺在床上,看似在假寐休憩,实则他却也是一丝睡意皆无……
暗色中,忽见他那一双狭长而精湛的凤目突然就像黑夜中那熠熠生辉的两颗宝石一样,就那么突兀地睁开了,眸中风云汇聚,幽深不见底……
适才刚刚对路剑鸣说的那些话,决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才会那么说的,而是他心底一直有个坚定的声音在不断地告诉着他:整整十五年了,自己所受的痛苦也该到此为止,该结束了……
“君山,君山璇玑宫……但愿老天不要让我失望……”
原来,自萧怀谨16岁执掌兰陵萧氏和创立'逍遥阁'至今,他一直在派人暗中秘密地找寻着那三味世间罕见的可解他身上'浮罗琵琶'的绝世药引……
而他的好友,同样出身于清河崔氏世家的崔伯言,便成了找寻这三味药引的最佳人选……
那崔伯言虽说是清河崔氏的公子,但自幼与萧怀谨交好,酷爱习医,他正是被称为当世奇人之一,与天绝老人齐名的'药王'高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