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薛寒衣便跟着萧怀谨从萧老太君所住的'朝晖堂'移步来到了他的南苑'雅竹小居'……
此时,在雅竹小居的轩室,二人正围着一方形檀木矮几,分宾主于锦榻上,席地相对而坐着……
在这期间,已有几名侍女陆续奉上了几样四时应季的干果和几碟颇具江南特色的精致糕点及一壶还冒着热气的上好清茶。
这轩室虽说是萧怀谨的一间私人属地,但实则却是一个半开放的适合赏景、会友的露天茶室。
四面轩窗大开,不用推窗即可一览窗外清泉溅溅、繁花以锦、松竹点翠,曲径幽帘的无上美景……
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严格意义上来说,二人的会晤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私下会晤,毕竟在这一方轩室的四下,还分别立着梅洛雪、冷月、剑一及路剑鸣等人……
只见他们这些人皆各自泾谓分明地分成了两拨,相向而站着……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至于隐于暗处的那些人,在薛寒衣刚踏入此地的时候,她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
此地果然是高手云集,暗含九宫八卦之势,险象环生!
原来,她察觉的远不止这些,就在她趁萧怀谨不注意的时候,已暗中偷偷观察过了此地的格局,发现此地已被人巧妙地动了手脚,利用周围天然的地形,竟布置成了一处呈七绝七杀的'七煞离宫'玄阵……
“都下去吧!”
“是!公子!”
“来!”
“薛大人,尝尝这由天山雪水混合晨夕朝露专门泡制的九曝九蒸的'九味花夕茶'!”
“此茶长时饮用,可抗颜衰老,永筑青春,对女子甚为有益!”
这厢,就在薛寒衣趁侍女奉茶之际,暗自低眉敛目沉思之时,忽见萧怀谨竟对着那名奉茶的侍女轻轻挥了挥手,然后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他竟亲自迂尊降贵地当着薛寒衣的面,缓缓执起了那壶清茶,亲手给薛寒衣斟了一杯,递到了她面前……
无疑,他口中所说的那听上去极为讲究的'九味花夕茶'正是刚刚侍女端上来的那一壶清茶……
见他如此殷勤地招待自己,薛寒衣不由稍感一丝意外,然尽管如此,她依旧不敢大意,只淡淡地不失分寸地朝着他点了点头,客气地道了一声谢,随即便素手纤纤,落落大方地伸手接过了那盏茶……
“有劳萧世子,多谢!”
“如何?”
而萧怀谨眼看着她举止高雅,行事亦磊落坦然,无丝毫拘泥忸怩之态,不由也跟着眸色微微转暖,会心地笑了笑……
虽然那笑俨然未达眼底,却多多少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不再那么冷峻凉薄,反而平添了一丝少见的人间烟火气的温度……
彼时的他,似乎与先前那个在'朝晖堂'咄咄逼人、嚣张跋扈'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收敛了身上那股阴郁冷厉之气,而且还依稀莹莹流转着一股水木清华的风韵,看上去一派世家贵族公子浸润的大家风范!
集濯濯清俊、优雅尊贵于一身,仿若那清雅绝伦的画中之人,几欲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茶香四溢,淡而不俗,入口回味甘冽,确非凡品!”
听他所问,薛寒衣便当即轻轻啜了一口茶,浅尝辄止地品了品,如实答道。自始至终,她虽应对得体,却始终没有放下戒心,依旧是一副谨言慎行内敛沉稳的模样……
“好!只要薛大人喜欢就好!”
“那薛大人觉得我这'雅竹小居'如何?可能入你眼否?”
“如果拿它与普陀寺外的'菊芳斋'相比呢,不知薛大人会更喜欢哪一个?”
果然,这品茶只是名义上的一个幌子,这不,茶还未过二巡,就见萧怀谨轻抚着杯沿,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继续出言试探道。
而随着他最后那句话有意无意地特地提到了'菊芳斋'三个字,当此言一出,薛寒衣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来由地心下又是骇然一惊……
敢情那日他早就认出了自己,尽管当时自己是易容改扮,却也未曾逃过他过人的眼力,被他给一眼识破了……
这个人当真是深不可测,可怕得骇人……
虽然心底已如飓风刮过海面,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但薛寒衣面上仍然在竭力维持着平静,但见她先是低头快速地掩下了眸中的那抹惊骇之色,略略思索了会,复又抬头,貌似随意地打量了下四周,平心静气地说道:“在下不才,观世子这方宝地,可听风、听雨,意境不凡,实属一世间难寻的风雅绝佳之地!”
“说实话,在下确实很欣赏,不过在下终为一过客,不会在此停留太久,不敢贸然夺主人之雅好,妄加致评,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呃,这话说得高明,寥寥数语,不仅只字不提刻意回避了萧怀谨对于'菊芳斋'一事的试探,反而又滴水不露地将这个话题的某些敏感部分给'三两拨千斤'地弹了回去……
“呵呵呵!”
“过客嘛……”
“我倒诚心希望,有朝一日,薛大人能身临其境,不把自己单纯地当一红尘间的过客!”
“如果薛大人真心喜欢我这地方,那我兰陵萧氏的门可随时为薛大人开启,而我亦随时恭候薛大人光临!”
“这……”
本来以为薛寒衣的这一番说辞已几近完美地就此打住了萧怀谨的这一话题,可不曾想,萧怀谨却不按常理出牌,闻听他连连畅笑了三声后,继而又目含幽光地再次直视着薛寒衣,玩味地说道。
而这一次,闻言后,薛寒衣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一时之间,她倒是有点搞不清楚萧怀谨这话是何意了,不禁愕然怔住了……
就在她轻咬银牙,蹙眉不语时,她的视线竟好巧不巧地触到了桌上的另一物,顿时,让她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