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萧世子之意,又当如何?”
“如果萧世子执意无视于陛下对于兰陵萧氏所怀的亲近和示好之意,那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言尽于此,既然在下与萧世子话不投机,两相谈不拢,那在下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听人奚落,任人耀武扬威地拿来开涮了,这便告辞了!”
此时,不知不觉,眼看外面时辰已不早了,随着二人进一步地深入交流,在历经十数个回合语含锋芒、各不相让地交锋与试探之后,终于,二人的谈话也进入到了最后实质性的阶段。
而到此为止,内中牵涉到的一些本就避无可避的棘手问题自然也就响当然被顺理其章地摆在了二人面前,甚至一度被尖锐地提了出来。
这不,一旦涉及了二人各自所代表的阶级立场和一些敏感的政治归属问题后,一时间,屋中'硝烟弥漫',二人你来我往,口若悬剑,谁也不让谁,似乎彼此间的分歧和争议更大了……
而薛寒衣之所以能从最初的隐忍不发到现在的欲作势拂袖离去,无非是因为现下萧怀谨说的话,可说是字字诛心,狷狂之极,已大大超出了她的最大忍耐力,并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了她的底线……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眼中压根没有皇权与王权的人来说,试问,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能满足于他?无外乎他一心最想要的极有可能便是这整个天下,是那条至高无上的荣耀终极之路……
那么,于他而言,说什么都是徒劳无益的,毕竟他的野心之大,堪比欲壑难填,图的乃是王图霸业啊……
于是,在这当口,自诩已然明了这一点的薛寒衣,已完全不想继续与萧怀谨作无谓的言不由衷的周旋和纠缠了,但见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果决地起身,径直越过了他身侧,朝门边走了过去……
“怎么,薛大人,我的话还没说完,这便要着急走了?”
“你这样来去匆匆,无功而返,就不怕女帝拿你问罪?”
“哼!”
“我萧怀谨哪里得罪了你,令你这般不待见!”
“别忘了,你可是身怀特殊使命而来,任务没完成,如何向女帝交得了差?”
“我这也是出于好意提醒于你,走与不走,悉听尊便!”
见她突然拔脚要走,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似是让萧怀谨始料未及,想来是她许是误会了自己话中之意,明知如此,萧怀谨在微微错愕之余亦没有多加阻拦。
只是,就在薛寒衣刚行了两三步,就听到他语气不善,操着一口森罗而阴沉沉的腔调,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果然,这一招'激将'震慑之法还是颇有几分效果的,闻言,顿时令薛寒衣意有所顿,踌躇不前地顿住了脚步,同时,也迫使她整个人如醍醐灌顶,从头至尾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激灵灵地被浇醒了,一下子让她认清了现实……
的确,不得不承认,萧怀谨所说虽残酷,但无疑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且就姑且再忍耐一时,听听他又想说什么……
大不了最坏的结局,就是与他当场翻脸,兵戎相向……
当下,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只见薛寒衣面现无奈地长长深吁了一口气,在第二次逼使自己冷静地驻足想了一会,这才复又折返回身,回到了之前落座的地方……
“还有什么话,请萧世子一并直说吧!”
接下来,薛寒衣在心底暗暗揣度着,看萧怀谨这架势,估摸着十有八九应该是狮子大张口,到了要向女帝齐天心借机要挟,提出条件的时候了……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再次面对面地相向坐在了一起……
而萧怀谨抬眸眼见薛寒衣一点点慢慢恢复了平静,重又恢复成了那个先前从容自持的她,没来由地,他刚刚一直紧绷着那张黑漆漆的俊脸这才微微动容了一些,不再那么阴沉吓人了……
与之,在静静地沉默了良许之后,只听他又就事论事地侃侃而谈道。
“好!”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薛大人莫非是以为我萧怀谨有图谋不轨之狼子野心,怀揣的乃是逐鹿天下的雄图霸业之梦?”
“哼!关于这个,我大可以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薛大人,亦可以借你之口告知你那位女帝陛下,虽然我萧怀谨有惊世之才,亦有不甘屈人之下的凌云壮志,却压根从来没有生出过无妄之心,想要去觊觎女帝她那把龙椅?”
“也许,在世人的眼中,她那把集无上权力与荣耀加持于一身的龙椅是多么得尊贵无比,可望而不可及,可在我萧怀谨眼中,还真不把它放在眼中!说一千道一万,它也只不过是被权力支配和腐蚀了的一把枷锁罢了!”
“自古以来,身居那座'樊笼'里的人,有几个是真正身心自由的?又有几个,不被称为'孤家寡人'的?”
“我萧怀谨虽说也是一介俗人,但自问尚有几分自知之明,自始至终,我所求的不过是像雄鹰一般,不受束缚自由地翱翔展翅于这天地之间……”
“而要想在这乱世求生存,那唯有具备所有强者必须具备的实力和傲视苍穹的雄心才可!”
“同样,权力富贵于我,我可凭其所能轻易地唾手而得,亦可潇洒地翻手而弃,身染其间,随心由我,世事浮沉,由我作主!”
“我的这些话,薛大人可明白?”
从没想到一向行事诡谲,令人捉摸不透的萧怀谨竟会振聋发馈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真的是重重地刷新了薛寒衣对他的认知,令她震惊得有点不敢相信,浑然不觉间似是也让她对他有了一丝改观……
原来,他才是这世间少有的看得通透,看得明白的人间清醒之人!
“萧世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没什么,可能是忽然心血来潮,对着薛大人,有必要澄清一下吧!不想让女帝陛下心不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