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四品上蕲州刺史杜倔着乌纱帽、穿绯色官服、蹬乌皮履,神色黯淡地站在蕲春城门外。
他身旁的录事参军捧着官印,满脸不情愿。
司马在城头战死,长史自缢在公堂。
乱世的忠臣,不能力挽狂澜,只能让人无限唏嘘了。
不是杜倔不忠于丰朝,只是蕲春城倚仗的一千正兵几乎要耗光了,一丈五尺高的城墙生生打塌了五尺。
没有兵员、没有外援,据称朝廷的兵力主要拱卫洛阳这第一陪都,顾不上偏僻的蕲州。
没法坚持下去的杜倔只能选择了投降。
好在,他事先下了一手妙棋,让心腹跟均平大将军黄先之沟通,以举荐为官当饵,诱得黄先之心动了。
推翻丰朝?
黄先之从来没有那么宏大的野心,能割据一方就心满意足了。
破船还有三千钉,一百五十多年历史的丰朝,会因黄先之的造反而衰弱、狼狈,但不至于轰然倒塌。
只要杜倔能让黄先之归顺朝廷,他投敌之事就可以用春秋笔法,说成是忍辱负重、舌战反贼,令贼酋归心。
均平大将军黄先之身高六尺,膀大腰圆,一双凤眼格外有神,外人冷不丁看上去会觉得格外威严。
一路避实就虚的打法,让黄先之的声望到达了巅峰,只有他知道,其中的压力多大。
每天一睁眼,三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就让他心烦。
带着三十州的流民闯荡了将近一年,黄先之觉得,自己的肩膀快扛不住那么多人了。
原本想着旗帜一展,就能打进关中,拿下皇帝老儿,江山改姓黄,打了一年才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蕲春城一千守兵,黄先之几乎耗了一万性命才实现了兑子。
所以,杜倔的请降与诱惑,黄先之扭扭捏捏地吃下了。
肩头的肿稍稍消退,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安平率部为前驱入城,仔细查验了一遍,确定城内没有埋伏,才有人吹起了竹哨。
蕲州的降官由刁得意率部监视,黄先之过了一个时辰才骑着高头大马,在三千精兵的簇拥下到城门。
“蕲州刺史杜倔,拜见均平大将军。”杜倔眼里带着一丝不甘。“万罪尽加杜倔身,请大将军尽力约束部众……”
都开城投降了,总不能还让反贼屠城吧?
黄先之面颊颤了颤:“放心,都是穷人出身,穷人不为难穷人。”
穷人身上榨不出二两油,还格外费事,不骚扰也罢。
可是,世家、豪强、商贾、官员府邸,免不了要刮浮财。
黄先之带的人马,还历朝历代的反贼里还算是好的,至少不奸、不滥杀。
杜倔长长吐了口气,眼现无奈。
城内,家家户户战战兢兢,谁也不知道反贼会不会因为死的兵马太多而恼羞成怒。
也就是安平麾下并不乱来,让升斗小民们稍稍安心。
商贾、豪强、官员府邸,安平那三百多人马也就是捞了点浮财,褡裢里装了些金银。
那些值钱的字画什么的,出身凡俗的反贼们多半不认识,也不感兴趣。
幸好没人骚扰女眷——同样也没骚扰男人。
“捞一点无可厚非,没必要太缺德了。”
无论是原身还是现在的安平,这一个观点从来没变。
反贼裹挟的父老中不乏女子,婚配也好,看得对眼也罢,都能解除寂寞。
实在不行,祸害骆驼去,公蜥蜴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