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铺的老板说知道姑娘要的急,连夜赶工马不停蹄给缝制出来了,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他便是了。
拿了腰封,便跟春凝顺便采买些东西。一条街还没逛下来,两个人手上就已经拎的满满当当了。将钱付给卖桂花糕的老板,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春凝,只好用嘴叼起了柜台上放着的两包桂花糕的绳子。
看看春凝与我手里的东西,道“嗯,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府吧,没买到的东西就等下次再来好了。”
“啊?还没买完啊……”春凝吃惊“小姐,咱们买这么些要做什么用啊?”
“快过年了嘛!”往上努了努嘴巴“回去再说啊。”
到陆府的时候,陆寒煜正出门,春凝欠身向他行礼,我也礼貌性一点头,算作招呼,随即迈进了门槛。他可能没有认出我们来,因为走过他的时候,他也随着转头视线仍落在我们身上。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把东西往床上一扔,竟堆满了大半个床位。一下瘫在床上,活动活动嘴巴,感慨道“啊,真是累啊……”
“可咱们为何要穿着小厮的衣服偷偷出去,不从府里支辆马车呢?”春凝道。
“也不知道那黑衣人有没有捉到,是不是还有危险,小心些总归没错。况且咱们在这府里的一举一动要么被旁人知道要么被旁人逮着苗头添油加醋的想象,更是该低调行事才好,如此才能自在舒服些。”
春凝点点头,将买来的东西移到了对面的小塌上,有些忧愁“小姐说的是,可也不知那刺客是谁,究竟受谁指使…”
“不去想这些了,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去休息会儿”拦下春凝“东西放这儿,不碍事的。”遂将东西往床头一推,掀开被子躺下。
困意渐起,昏昏欲睡。
敲门声响起。
我道“进来!”
门打开,进来一个身穿藏青色的碎花马甲的小厮,瞧着十六七岁的样子。
“夫人安好”,小厮行礼,自我介绍“小的周小六,是周大管家派来侍候夫人的。”
听他声音熟悉,语调似曾相识,似乎是那日茶摊上讲我八卦的小伙计。
“周小六?”复念一遍。
“是!”
“周叔,是你表姨舅?”
“没错儿!”周小六道“夫人好聪明,表姨舅知道夫人遇刺后,便马上让人去了我家,我娘一听是来保护夫人,便也立马答应了。”
周小六呵呵一笑,又道“我在东边儿偏房等了好久,也不见人来唤,就只好自己过来了,夫人别怪。”
“怎么会”我轻一笑,又问“小六,你从前都做些什么,为什么愿意来陆府保护我呢?”
“闲时给人家里送送菜,有时候在码头做做工,还有其他卖力气的活儿也都做些。”周小六一笑“说来也是缘分,若不是夫人,旁人家里我才不去呢。我娘说,宁愿贫寒家里饿肚子,也不能富贵人家做奴才,咱们虽穷,也不能自己拿低了自己,所以打小把我送去武馆,苦是苦了点,不过自在不是?”
“哦?你娘好见识,那她又为什么会同意你来陆府呢?”
“可是,我娘还跟我说过,人要记得别人的好,受了人家帮助,是要还报回去,得讲良心,懂感恩。夫人救过我一命,如今有个报答的机会,是福气,岂有愿不愿意的,我们都感激还来不及呢。”
“我救过你?”
小六挠挠脑袋“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可在武馆里功夫又比旁人好,那几个崽子明着打不过我,就暗里偷袭。五年前的冬天,比现在可冷的多,我在路上冻得快要晕死过去,夫人心善救我,送我去了医馆,这才不至于让那帮狗崽子得了逞。”
“我身边的人少,也只春凝一人是一直跟着我的,你即真心愿意来,是再好不过的了。若是心里不情愿却还勉强过来,反倒不好。”看向他道“在我身边虽然不必太讲究规矩,可有几点事情却还是要注意。”
小六点头“夫人请说。”
“第一呢,外人看你是陆府的人,但实际上你只能是我的人,该说的不该说的可得把握好了。第二,有旁人的时候,你按着规矩来称呼,平时就跟着春凝喊我小姐,一切虚礼就都免了,嗯……旁的就没什么了,你记着这些就好。对了,这个是春凝。”
“春凝姐姐好”小六转身点点头。
“你今年多大?”春凝问。
“虚岁十六。”
“几月生人?”
“正月。”
春凝停了口,胸中卸了口气,兴致不高的“嗯”了一声,“好了,你跟我来吧,带你去住处。”
看着春凝挺着身板带小六出去,仔细想了想,春凝似乎是三月生人,比小六小了两个月吧……
周叔办事妥帖,他选中的人,我自是相信,这样一来,心里更是踏实了大半。
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喉咙有些发疼,便起床去喝了杯水。一时想打喷嚏,可半口水还含在嘴里,咽下去的瞬间一个“阿嚏”出来,把水喷到了鼻子里,呛得我挤着鼻子直咳嗽。
春凝正端着托盘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替我顺了顺后背。
“这是什么?”托盘上是一碗浓浓的白色汤汁,飘着几片绿色碎菜叶,隐约露出来黑色的泛着油光的鱼皮。
“小姐一直想吃的东西都不认识了?”春凝笑。
“鲈鱼羹?”赶紧拿勺子舀了口汤,凑近细闻,“嗯……浓浓香香的……好滋味呀”
欣喜看向春凝,却瞧着春凝有些严肃。
“小姐怎么越大越不懂照顾自己了,穿着单衣就起来,现下着了凉,嗓子又哑了不是?”春凝一边絮叨,一边给我拿了件毛氅子披在身上。
“好春凝,咱们一起来吃”笑着打岔,不想解释着凉其实是因为早上穿的单薄。
“我去给小姐熬些姜汤,捂一觉,别让伤寒厉害了才好。”春凝端着托盘出去了。
舒一口气,慢慢品尝这期待已久的鲈鱼羹。但因着嗓子有些疼,胃口也连带着不好,只喝了半碗鱼汤,便吃不下了。
于是拿了本书去床上看。我不认识古文,便只从最基本的开始学,可令人惊喜的是,这识字读文的水平提升的很快,不过几天,看懂书里百分之八十的内容已是无碍。想来也是这身子的主人熟读诗书,仍留着印象的缘故。
翻了接近二十页,春凝端着一大碗姜汤进来了,她看着我一滴不落的全喝下去,才很是满意的掖了掖被子。春凝很贴心的在姜汤里放了些糖,但姜辣辣的味道又加上些甜,变的更怪,更难以下咽。我喝的肚子鼓鼓,仿若再多一口,姜水就能从嘴巴里跑出来。
“小姐忍些,总比喝药要好”春凝拿出一块梨膏糖。
“不早给我!”噎着声音,将喉咙里的闸口牢牢控制住,以免这些姜水兴风作浪泄洪致灾。
在床上躺了许久才再次睡去,睡着后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溺在水里一点点下沉,岸上有一人瞧着我哈哈大笑,声音得意冰冷,我喘不上气来,慢慢窒息,慢慢闭上眼睛。突然有人向水里扔了块石头,向我的脸飞来,一阵刺痛,突然惊醒。
睁眼看着紫色的床帘,任故发呆。回忆这个让人难受的梦,只记得透过水波荡漾,一身浅紫色的衣服闪动变形以及那可怕的窒息感。将盖在脸上的左手拿了下来,微微动了动身子,空气进了被窝,衣裳变的有些凉,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汗津津的。许是昨夜发汗,才做了个要淹死的梦吧。
等汗散尽,穿好衣裳裹得严严实实,一出门,却见小六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发呆。
“小六!干啥呢?”
“二小姐。”小六回头,闷闷作答“这将军府的规矩可真多,打招呼都不理人的。莫不是私下不能说话?”
想来初来乍到时我也曾疑惑过这个问题,后来仔细一瞧,却才明白,像这样一个有争议的摆着装饰用的新进门的夫人,又不得夫心又没有管家之权,对他们这些旧仆而言,正落得个欺负新人的好热闹。
看着小六求知欲强烈的八卦眼神,想了想措辞,不至于太打击他对府内生活的期待,“咳”了一声,道“外头的流言你该听过,在这府里,也只你跟春凝是我亲近的人,旁的人基于我,对你们也不会亲切。小六,你虽然是听了周叔的话才来陆府,可要觉得不适应,我也不勉强你。”
“二小姐放心,我是心甘情愿伺候二小姐的。旁的不说,跟人打交道上还是有些办法的,这些小事儿好容易解决的呢。”小六憨憨一笑。
抿着嘴巴一笑,拍拍小六的肩膀“好样的小六!”
回身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小六,去打听打听,看那日的刺客有没有被抓到。”
小六接下了新任务,兴高采烈的出府打探去了。
果然如小六所说,他在这些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把事情交代给他,不出多久,便打听出来了——那刺客当晚便被捉住,现如今正关在刑司牢内,一周后问审。
而我也得知陆寒煜此时正前往东院去看陆老太太。
陆寒煜的行程十分不好掌控,留在陆府里的时候不多,时有连着几天不回家的情况。
小六说这几年正是大渝发展的几年,前些年虽成功吞并了云楚一国,自己却也是大伤元气,好在大渝慢慢步入正轨,陆寒煜虽然忙碌,但较前几年已经轻松很多了。
但不管怎么说,要碰见他都得靠缘分,而机会不易得,一旦来了就得连扑带抓的追上去才行。
说话便拿上糕点,带着春凝火速赶往东院。
走到门口,理了理头发,便敲门进去,关了门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来给祖母请安了。”
笑着用手拨开门帘,却见陆晏夫妇也在屋内,一家四口正在闲谈。
管他的,来都来了。
欠身行礼“祖母安好,父亲母亲安好。”
陆老太太笑眯眯道“琛儿来了,快来坐,这方才还跟他们谈到你,说话就来了!”
身旁的刘妈妈接过手里的东西,道“少夫人带了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