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年长力微,但塔拉莎·尤顿的权力在他处仍得以体现,当她和自己高大的养子相处时,无人胆敢打扰。
“你似乎忧心忡忡,女士。”基里曼在长桌边静默为一尊端坐的雕像,他脸上那种平凡的英俊正在转化成悲剧英雄的雕像特有的沉郁。尤顿能捕捉到这种微妙变化,她早已习惯亲手养育的孩子的超然,这种愁苦是不应当出现的。她绕过垂落旗帜的椅子,把手放在原体的右颊上——后者闭上双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我为我的君主担忧。”她说,“他的不凡也意味着哪怕最好的药剂师也理不清他躯体运转的原理,而他正肆无忌惮地压迫他的肉体与精神。”
“我只是无法入眠。”
“这可不是‘只是’的范畴。”基里曼听出了温和的责怪。“我不理解你为何如此惊惶,马库拉格严密的防御,赫拉城堡雄壮的围墙,还有……”她环视映照壁炉火光的石质桌椅,二十一把长椅各自披挂旌旗,而两面白旗是浓墨重彩中暗淡的瑕疵,“这个你热衷的房间都不能给予你想要的慰藉吗?”
“倒不如说它正是始作俑者。”原体握住养母的手,从中汲取些许安宁“我曾经以为这是一个我们最大羞耻的证明,现在看来反而是灾厄的前兆。你称我为君王,而我并不像很多人想象中那样适合当主人,我习惯于尽忠职守。无人可以描述我与父亲相见的欢乐,他为我划定界域,将我遴选为子嗣们的统帅,而现在又把我扔回业已窥探一二的黑暗中。他收回了奖赏吗?如此磅礴的意志是难以被揣测的。我宁愿现在就被下处决令,也好过面对不可测的结局。”
他出神地凝望壁炉旁摇动的阴影。“你今晚给的安慰够多了,女士。去安睡吧,我想再独自待一会儿。”
门栓再次细微作响,卫兵的呼吸声渐渐盖过宫务尊主的脚步。基里曼没有移开目光,注视着那片阴影逐渐浓郁、扭曲,一个高大但与其兄弟相比相形见绌的身影清晰起来。阿尔法瑞斯将一根木柴添进炉火。“我以为在你规划的这房间的使用者中,没有一个需要这种古老且效率不高的取暖设施。”
“就当我多愁善感吧。”基里曼回答,“在马库拉格的传说中,炉火意味着家族和文明的永续——还有家庭的安全,不过今日它似乎并未起效”
“马库拉格的防御网足够严密,但我毕竟是你的兄弟。”最幼原体拉开属于他的椅子入座,“我们牺牲了你所推崇的正大光明换来的就是这些,唔,我们称之为高效的伎俩。”
马库拉格之主意识到幼弟正敞开袋口邀他伸手,但他不确定会不会碰到蝎尾。“那么你耗费心力前来的所求为何?”
“对阴谋的应对有时比它本身还不适合在天光下被讨论。”
“我们已经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看看荷鲁斯吧,谁敢信誓旦旦自己比他更坚定?谁又敢声称能免疫触碰他的黑手?此外,有些结局也许不可避免。”九头蛇之主望向吞世者的旗帜,“第十二军团在流血.”
“我们也许已经晚到不能扭转所有的牺牲了。”
“谁能说其他人不会重蹈覆辙?”
基里曼十指靠拢抵住下巴,看向主位代表泰拉的椅子。“父亲授意我们共同面对,而结盟常常也是分裂的代名词。不,我们会共同为避免那个未来尽力,但不会以这种形式。”
“如果得到父亲允许呢?”阿尔法瑞斯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
基里曼皱起眉毛,等待下一步解释。
“这就是我们的特殊所在,兄弟。你的军团刚刚开始不把将阿斯塔特作为假想敌的方案裁决为叛逆,而我们已经熟习此事。父亲允许我们掌握真相——起码是部分的,也给了我们适当自由行事的权力。当马格努斯在危险的道路上驰骋时,我们深知帷幕后真正的恐惧。你们无法比我见得更深,这是由不光彩的起源赋予的视野——不,不用那样看着我,你会知道更多,但不是现在。我们愿意分享把涉及可憎恶物的知识甚至他们本身作为武器的措施,只要你同我们站到一起。”
“没有更多了?”
“不,兄弟,你之后会了解你该了解的。”
“你们这些把秘密当盔甲的人呐,作为一个结盟请求,这可不算成功。”基里曼不悦地微笑,“如果这是父亲的旨意,我自当遵从,但有一项,兄弟。”
他的指节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告诉我你是谁。”
最幼原体微笑——毫无来由地,基里曼意识到对方和其半身的不同,片刻间,皮囊之下深邃的本质呲出了利齿。“我是欧米伽,末子和终局之人。向你致意,兄弟。交易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