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需要?“他又急切地问她。“乌尔里希不在。他要从柯尼斯堡去柏林。他不可能在三月前回来。所以在那之前你得耐心等待。“
“我可以劝他回家,“她含泪低声回答。
“你不能这么做,“他喊道,粗暴地抓住了她。
房间里天旋地转。他又一次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看到他愤怒的血红色蒸气,透过蒸气,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痛苦而惊恐地盯着他。他感觉到一个瘦弱的喉咙在他手指的压力下屈服了。此时此刻,妹妹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只昆虫,一只见光就怕的飞蛾,在他的手中可以被碾成粉末。
“你给我闭嘴,“他嘶吼道,“否则我就掐死你。“
他试图把她拉起来,但随着一声尖锐的空响,她的头撞到了沙发的一角。她的脸上露出了剧痛的表情,跪在了地上。这时,他才半清醒过来。他放开了她的喉咙,把她的头放在靠垫上。然后,他在房间里乱转,眼睛绝望地搜寻着每个角落,似乎那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拯救自己和乌尔里希。
十字架在阴影中诡异地飘着白光。他看到好牧人在微笑,尘土飞扬的草地似乎也在颤抖。
“我怎样才能拯救自己,我怎样才能拯救自己?“他在内心呐喊。他觉得,邪恶的阴影笼罩了他这么多月的头顶,似乎这把斧头就要落下来了。但一看到妹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靠在沙发上,他开始感到羞愧。
“起来,约翰娜,“他恳求道“我确实想杀了你,但我不想虐待你“
他伸出一只手扶她起来。她拒绝了他的好意,艰难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可怜的里奥!“她说,疲惫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怜悯。
“是啊,可怜的利奥,可怜的利奥!“他惊愕地站在她面前喊道。“你可以可怜我,但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毁了我“
“你已经被毁了,“她喃喃地说。
“如果我是,除了你和那个神父的错,还有谁的错?
我也要跟他算账。在上帝和魔鬼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你现在想说什么?可你为什么不在乌瑞克要迈出结婚这疯狂的一步时说出来呢?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可能阻止这一错误的人。你当时为什么闭口不谈呢?
她从眼睑下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阵颤抖掠过她棱角分明的双肩,她的衣服被剪裁不当的褶皱挂在上面。
“我忏悔了。哦!我悔恨一切--一切!“她喃喃地说。
“忏悔与否,这不是问题所在。夏天我问你的时候,情况也是一样。你的回答是逃避。我说,如果你问心无愧,你当时会回答我,现在也会回答我。“
“哦,别折磨我了!“她越来越焦虑,恳求道,然后远远地靠在沙发的一角。当里欧更加强烈地重复他的要求时,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泪水在她凹陷的脸颊上流淌。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屈服和毫无防备的样子,在他的愤怒和痛苦中,他内心闪烁着一丝骑士般的怜悯,不由自主地开始用温和的语气对她说话。
“听着,约翰娜天知道,我来这里时非常恨你再多恨一点,我可能就会----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尽管你威胁过我你我都是伤痕累累的可怜人,我们不妨坦诚相待。来吧,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否则就太迟了。
她的眼泪止住了,看着他出乎意料的温柔态度,她感到十分困惑。她已经习惯了把他当作野兽看待,所以很难理解他的善意。渐渐地,她的眼睛恢复了凝视的神情,她神秘地朝墙角的十字架点了点头。“看着他,“她说,“近了,非常近了。“
“看谁?“
“救世主“
他走近十字架,凝视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那洁白的面容,他的神情是如此平静,仿佛厌倦了尘世的争斗和激动的情绪。
“你看出相似之处了吗?“他的妹妹带着近乎审慎的微笑问道。
“不,像谁呢?“
“哦,里欧!你还不明白吗?“她带着忧郁的小玩味回答道,“任何一个孩子都能告诉你它像谁。是乌尔里希,和乌尔里希一模一样!“
“啊,真的!“雷奥惊呼道,当他看到她脸上那半信半疑的神情时,一生的殉情顿时展现在他眼前。
“汉娜,“他说,“如果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还要和那个恶棍普拉奇维茨在一起?“
她惊呆了。“爱!“她结结巴巴地说“谁说爱了?我怎么会爱任何人?“
“隐瞒有什么用?你不是已经坦白了吗?“他回答道。
于是,她把身子靠在沙发垫上,又开始无声地哭泣,似乎害怕自己灵魂深处的强烈悲痛被揭露出来。她试图开口说话,但只能发出混乱的呢喃。她遭受的不仅仅是痛苦,最糟糕的是,她还为自己的痛苦感到羞耻。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足够谦逊的词语来开始她的故事。
“这么说听起来很可笑,里欧,你可以嘲笑我,但你是对的。我爱他,我一直爱着他。这是我的命运,上帝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只有我。因为我了解他的性格,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你,里奥,以你的伟大友谊也做不到。如果我成为他的妻子,我一定会亲吻他的手脚。我会用最温柔的呵护来照顾他那可怜的虚弱的身体,而现在他的身体却因为无人问津而奄奄一息。但她来了--我不会辱骂她,她已经受到了惩罚--为了她,他忘记了我。他像你一样追着她跑。出于反抗,我接受了第一个向我求婚的男人。
“当我以寡妇的身份回到这里时,我不知道他当时是否会关心我;但由于你的缘故,她也成了寡妇,我又苦又累,再也不敢奢望幸福了。相反,她在哀伤中增添了吸引力和魅力,似乎在说:'来吧,带我走,安慰我;我在这里。我看到他是如何以同情她的孤独为借口,越来越多地被她吸引,而我在一旁看着,痛苦地瘫坐在地上,生怕再一次失去他。但我并没有为他而战,而是避开了他。就这样,我失去了他,失去了他。
她停了下来,在她面前淡淡地微笑着。命运似乎要把他们俩压在无情的脚跟下,他在愤怒中挣扎着,觉得自己必须用尽最后的力量来反抗命运。
他姐姐继续说“后来有一天,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她成了我的女人。但是,我的仇恨和嫉妒变得如此难以控制,以至于我对自己说,如果他把我看得如此卑微,以至于他喜欢那个堕落的女人,我就让他娶了她,然后后悔这一天,就像你和我后悔这一天一样。好了,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已经承认了我犯下的滔天大罪,我痛悔至今,只要我那可怜的脑袋还能支撑,我就会一直忏悔下去。但是,我的头,哦,太累了;我的膝盖也累了。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亲爱的利奥。
她把张开的手掌放在太阳穴上,靠在沙发的一角。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约翰娜?“他问。
“I?没有我会进疯人院的“
“汉娜!“他喊道。
“是的,难道你看不出我快要疯了吗?“她问道。“如果你知道我的幻觉和幻听,我怀疑你是否会让我无拘无束地到处乱跑。我看到了火剑,看到了耶路撒冷被烧毁;我还看到了伟大的摩洛,当时她把小保罗当作祭品扔给了他。我还见过乌利亚的妻子;每天晚上,你知道吗“--当她向他倾诉她不眠之夜的恐怖时,她的眼睛越来越大--“每天晚上,救世主来到我身边,我可以坐在他的脚边,把我的手指放在他的伤口上;然后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的光芒,成百上千的天使扇动着他们红色和蓝色的翅膀,就像天堂的鸟儿。我可以向你保证,那是一个奇妙的景象;但如果我继续告诉你更多,两个陌生男人就会来抓住我,把我拖到疯人院去。但是你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亲爱的里奥,对吗?她坐直身子,伸出手恳切地抚摸着他的胳膊。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可怜起这个可怜虫来。的确,就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把她绑起来,他就能得救了。但下一秒,他就厌恶地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不,他也厌倦了生活。
“可怜的女人!“他走近她说,“可怜的女人!“他把右手轻轻地放在她那清教徒般光滑的头上。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像一只被鞭打的猎犬,深深地叹了口气,努力把头靠在他身上。看到她的动作,他在她身边坐下,用胳膊搂住她的脖子。他们就这样坐了很久,紧紧地抱在一起,眼睛盯着地板。
现在,当他意识到怀中的女人是他的死敌时,他心中对她的恨意一扫而光。难道她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泥土做的吗?她是半个疯子,他是半个罪犯,两人都是悲惨命运的牺牲品?他们血管里沸腾的塞勒丁人的血液,驱使他们走上了殊途同归的道路。
他用双手爱抚地捧起约翰娜的头,两人凝视着对方,仿佛永远无法移开目光。兄妹俩在这野蛮愤怒的交锋中,在最深重的苦难中,再次找到了彼此。
最后,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离去。“你还是觉得必须告诉他?“他问。“这是你坚定的决心吗?“
她的表情变得紧张,眼睛又开始发热。
“别问我,“她带着哭腔固执地说。“这是上帝的旨意,是上帝亲自要求我这样做的。我能违背上帝吗?而且必须尽快,否则我的陈述可能不会被认为是合理的。“
“好吧,那就遵从上帝的旨意吧,“他说着,拿起了帽子。
“再见,汉娜“
“再见,里欧“
在外面,他开始吹他最喜欢的“帕洛玛“口哨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