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死吗?“
“是的,我想死在你的怀里,“她喘着气说,然后把头向后仰,幸福地闭上了眼睛,傍晚的灯光照亮了她白皙的脸庞。
他想,“这就是她的样子“。
她抬起了眼睑。“是的,是的,但我还活着,“她猜测着他的心思说道。然后,她带着半俏皮的忧郁,用嘴唇渴求地寻找他的嘴,他们开始讨论如何安排事情。
第二天是他们最后的工作日。午夜时分,他们将在河岸会面,选择一个地方,在那里他们将迎来新一天的曙光,在死亡中团聚。
菲利克塔斯浑身发抖。
“他问道:“你已经退缩了吗?
她把头藏在他的胸前。“那之前呢?“她低声问他。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他似乎看到了菲赫特坎彭的那盏蓝色吊灯,在它的光芒下,他永远失去了纯洁的心灵,而这盏灯又在向他发出诱人的光芒。
“你说的'以前'是什么意思?“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是个软弱的女人。在最后关头,我可能会失去勇气,无法独自下水,因为我知道死神会在那里等着我。所以请让我好过一点,上来接我。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开始最后的漫步了。“
刹那间,他的内心跃起了一丝狂热的希望,但很快又被扼杀了。他静静地俯视着她,呼吸着她身体的芬芳,那洁白、细腻的身体,他年轻的感官曾在其中找到安宁和富足。
“如果你害怕,“他说,“我会来的。“
她听了他的承诺,急切而焦虑地开始向他解释如何安排他的来访。米娜应该下到溪边,在沙岸上等他,等他来了,就打开公园大门的锁,带他从新的塔楼楼梯上到自己的房间。
他半梦半醒地听着她的指示。他的身体和灵魂比以前更加强烈地受到那种神秘的陶醉感的震撼,这种陶醉感不是别的,也不可能是别的,只能是无所不能的对死亡的渴望。
然后他们分开了。她走上了去乌伦费尔德的路,而他则回到了雪橇上。
当他走到路上时,他停了下来,靠在一棵白杨树上,向她望去。她的身影在茫茫白茫茫的雪原中只是一条黑色的条纹。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圆,最后缩成了一个消失的点。刹那间,一股残忍的蔑视席卷了他。蔑视自己,蔑视她,蔑视整个世界。
这就是结局!这就是结局
他大声笑了起来,笑声是那么激烈,那么无趣,以至于坐在二十步开外的包厢里的约翰开始四处张望。
马匹前进,钟声在空中荡漾。
“现在怎么办?“雷奥自问自答,并盯着老马车夫的脸出神。他本打算开车去明斯特贝格。他去明斯特贝格干什么呢?啊,可以肯定的是,他本来是要去见老犹太人雅各比,以便为他的美国之行筹集资金。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不过,他必须想办法消磨时间,直到致命的时刻临近。
那就去明斯特堡吧。当他飞过暮色,迎面吹来一阵风时,他对自己说,雪橇是一项很好的运动。他努力回想在明斯特贝格还有什么事。打谷机需要修理。把打谷机挂起来。还有一些债务要还;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债,大债还没着落呢。他欠一个叫丹齐格的店员十五马克。赌输了。弗里茨,普鲁士王冠酒店的领班,上次喝酒还没拿到钱。这时他才想起,白发苍苍的艾达用三杯白兰地苦酒喝掉了他的健康,到目前为止,他是这笔交易的输家。
“美丽的艾达不是坏人“,他想“她不能因为我的死而受苦“
在右边的路上,他经过了诺伊豪斯家破旧的宅院他们把佃户租给别人,以避免破产
再往前走一点就是阿尔托夫,胖汉斯-塞姆布里茨基在那里过得太轻松了,逐渐变成了最糟糕的丈夫。
一切都是虚妄和腐朽的。他轻蔑地吹了一声口哨,像一个被遗弃的弃儿一样,对这个即将离开的世界抱着愤懑的态度。是啊,放弃它是唯一的智慧。因为其他一切都是愚蠢的,甚至乌尔里希的......嘘!他不能再想乌尔里希了。
这一击肯定会要了他的命。再坚强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背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几句草率的台词,暗示旧罪,但不是旧情复燃。啊,乌尔里希为什么会犯下如此疯狂的蠢事,娶了一个天生就属于像他这样的无赖的女人呢?不,他不能想乌尔里希,不能想他。
她披麻戴孝的样子多么迷人。就像小说里的修女。她多么婉转小心地避免提及乌尔里希的名字,就好像乌尔里希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她也没有想到要为远方坟墓里的可怜的小家伙浪费一句话或一滴眼泪。
他已经死了,在草长莺飞之前就被遗忘了。死了,被人遗忘了,就像他,利奥-塞勒汀,很快也会死,被人遗忘。
现在唯一重要的是,白发苍苍的艾达应该得到苦艾酒的报酬。
他先是去普鲁士王冠还债,发现那里有两三个他最近的伙伴,胖汉斯当然也在其中。
他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忙着玩自己发明的骰子游戏。他们玩的是“裸雀“和“最高门牌号“,点数都是六点。
雷奥受到热烈欢迎,并被邀请加入。他突然轻率地回答:“孩子们,我明天就要自杀了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参加“
他们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然后大多数人一致认为,如果选择的游戏与局势的严重性有关,那么允许他参加。于是他们提议玩“湿葬礼“、“森林里的尸体“,因为他们想不出其他特别悲伤的游戏,就玩“天花板上的洞“。
利奥抛球,开着玩笑但一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得意地叫着“死吧,老伙计,死吧,死吧“
当他输掉赌局并付清赌资后,他解释说他有生意要和美丽的伊达谈,由于天黑了,其他人提议陪他一起去。利奥带头走在前面。他推开恩格尔曼啤酒窖的旋转门,发现闷热的小房间里烟雾缭绕,桌子上坐满了趾高气扬的法警和农民。
美丽的艾达飞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脖子;但他粗暴地甩开了她,因为在酒客们的头顶上,他看到了候选人库尔特-布伦肯贝格一如既往地踌躇满志、笑容可掬,一种残酷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家伙现在在我的魔掌之中,我一定要为我的家族从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那里受到的侮辱报仇雪恨,否则我就不会去另一个世界。“
哈勒维茨的法警们看到新来的人进来,都恭恭敬敬地起身让座,但候选人虽然脸色明显苍白,却假装没有注意到或看到有人进来。利奥走上前去。
“我有话对你说库尔特-布伦肯贝格先生“
“你知道去哪里找我,莱奥-冯-塞勒廷先生,“候选人回答道,没有离开他的位置。
“感谢上帝,我找到了你。“雷奥回答道。
男孩努力装出最傲慢的样子。
“对不起,冯-塞勒丁先生,“他紧张地摆弄着扣眼里的徽章说。“我必须提醒您,我是军校学生,懂得这些礼节。您以前曾以这种非同寻常的方式对待过我。请让我静一静。我现在没时间陪你。“
利奥微笑着看着这个满脸傲气的可恶的新手,心中萌生了一种类似怜悯的情绪。如果是在别的时候,他可能会让他面对自己的手枪,可能会一枪打死他,但现在,他自己的丧钟已经敲响,这样做似乎不值得,而且太属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属于这个世界上那些琐碎卑鄙的事情,而他对这些事情的控制正在松动。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教训,好让他那愚蠢的妹妹今后不再受到他无礼的骚扰。
“站起来!“他怒吼着,抓住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候选人举起拳头,想打他的脸。但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意图,利奥的左手就像钳子一样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腕。
白发苍苍的艾达大声尖叫着跑了出去。法警们惊慌失措地退到一边,汉斯-塞姆布里茨基让他的其他成员也加入了这场争吵。
几分钟内,闷热拥挤的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一盏冒烟的台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候选者疯狂地挣脱双手,像一个跳舞的娃娃一样上下跳动。
“你这个小坏蛋,“利奥说,“你不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却在乡下大摇大摆地作威作福。如果你的老父亲不打你的屁股,我一定要打。“
他四处寻找能达到目的的工具,看到墙上挂着一把粗尺,是房东记账时用的。他把尺子从钉子上扯下来,然后半坐着靠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把尺子伸到他的左膝盖上。他一边用右手控制着候选者拼命踢动的双脚,一边用力勒紧裤带,如果“诺曼人“和“威斯特法伦人“在旁观看,一定会大吃一惊。
“好了,我的孩子,“利奥说完后说,“现在你得到了你应得的。回家向你父亲致意吧。“
候选人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忙坐了下来。
利奥平静地把尺子重新挂在钉子上,向围观的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握着汉斯-塞姆布里茨基的手,大步向门口走去,并开心地笑了。直到坐上了雪橇,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付给美丽的艾达三块苦艾酒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