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玄睁开眼睛,看到夏容嫣和郑元培。
身下的床格外柔软,不远处设有一面山水屏风,床尾的木凳子上摆着一盆兰花,散发出清雅的香气。身上的锦被也绣着富丽的花鸟。
“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吗?”
“你晕睡三天了,终于醒了。”
“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睡的?我怎么不记得?”
“三天前我们看见那群中邪的女人清醒后,你突然跑到她们中去,还流眼泪了,然后就晕了。”夏容嫣说道:“当时幸亏元培反应快,把你接住了,不然你直愣愣滚下山坡去了。”
“多谢元培兄。”
郑元培颇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无妨,小事,小事。”
沈清玄忽然看到枕边放着自己的那本浮林记事。
这时仆从石松正好进屋,对沈清玄说道:“这书是宋公子三天前还回来的。”
沈清玄正想起身,才一动弹,胸口顿时像被大石头砸了一下,她疼得直皱眉。
“你既然可怜她们,那么就由你来受这痛苦。”沈清玄的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在掏她五脏六腑。她咬牙强忍着,手不时地拍着床板。
“元培,快去请大夫。”夏容嫣喊道。元培刚一带人出去,夏容嫣就关上了所有的门窗。一道青色的光芒注入沈清玄的眉心。不知从哪来的莲花香气让沈清玄安定下来。可是不一会儿,一道血红色的光将夏容嫣震倒在了地上。
曲梦和曲红菱正在白鹤酒楼听书,这回说书先生讲的是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他们打算听点经典桥段,然后撮合公主和慕景辰。突然间曲梦看到远房天空一道红光直冲云霄,飞也似的带着红菱赶过来,就这么来到了郑府大门前撞上了正要去请郎中的郑元培。
“你们来郑府做什么?”
“救人。”
“别胡闹。”郑元培看他们一个姑娘,一个小孩,显然不相信。转头吩咐石松赶紧去请郎中。
红菱伸手抓住了郑元培的发带,郑元培扯回发带转身一推,红菱故意不防,被他推下台阶。郑元培连忙跑去搀扶,过来帮忙的几个下人顿时变得手足无措,曲梦乘机遛进了郑府。
一离开大门口,他就大摇大摆地像是被正经请进来的贵客,直到沈清玄屋门前,一推门进去,看见夏容嫣倒在地上,夏容嫣的眉心生出白色花瓣印记,身上的青衣变得更加翠绿。她的气息微弱,周身散发出清新的莲花香。曲梦知晓她应是一株莲花,受灵气孕育所化。此时的沈清玄则被红光笼罩,奇怪的是,这股力量似神又似魔,火红的光芒之中还显化出佛教的经文。
光靠法力只能压制邪性的力量,无法突破经文组成的屏障,曲梦于是催动灵力,将这红光打开一道小口,进入了沈清玄的意识之中:
一个破旧的小木屋里,站着许多头发花白的女人们。据说这些女人因为妖邪困在这里,直到老死,化作了鬼魂。本是无辜者,无力摆脱困境,直至成为了困住下一个无辜者的新力量。
她们向沈清玄求助,希望她能够帮助她们离开这里,曲梦正打算化身显现,劝沈清玄不要被虚幻的景象所蒙蔽。忽然间地面剧烈地抖动,屋子也随之摇摇晃晃。地底下冒出来一只大怪物的头,它张开嘴可以吞下几十个人。沈清玄连忙大力给它按了回去,速度之快,力量之大,颇有几许英雄风范,可是她的整条手臂却被怪物吃掉了。
曲梦忽然想起司命星君曾经告诉过他:有些转世的神仙梦里常误入邪境,此时你只要让他回忆起自己的肉身就好。于是,他变成了沈清玄的样子,不同的是,他也满头白发,长得拖在地上,势必要比其他的那些女人长的多得多。曲梦假意哭了起来,抽泣声竟也像一个女人。
沈清玄回头看去,地上铺着银色的长发,如无尽的月夜。低泣的银发女子,蹙眉轻声问她,道:“你不疼吗?”细地一端详,那女子竟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她忽地一怔,血淋淋的疼痛霎时从断臂冲上心头,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水榭中的石桌前,面前是黑棋将胜的棋盘,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池中的荷花摇曳,荷叶连连。
“人呢?”沈清玄低头见自己穿着一身素色纱裙,摸了摸发髻,有冰凉的流苏垂动。似有莺啼揉成细粉碎落,阵阵白光在她的衣裙上显现,宛如水面波光粼粼流向池中莲花,胸口震痛,她终于醒来。
曲梦正在踩她的那本浮林记事,她一把曲梦推开。夏容嫣已恢复如常,坐到了凳子上。
“你做什么?”
“我…”曲梦一时语塞,他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救沈清玄。不得不说沈清玄的灵力太强,心魂总不知道游去到哪个须弥之境中去,哪怕是他进入了她的意识之中也不能完全追踪到。
沈清玄拿起自己的本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并没有多加责怪曲梦,反倒是夏容嫣,将他当做小孩子一般,拎起了他的耳朵,说道:
“谁让你踩别人本子的,你父母没教过你做人吗?”
“我是孤儿,我是孤儿…”曲梦连声道。心中腹诽:好家伙,救个人还要被骂。
这时,郑元培带着大夫进来了,曲红菱也跟在后头。大夫给沈清玄把了把脉,说是身子有些虚弱外并无大病。石松跟着大夫去抓药,曲梦和曲红菱则被赶了出去。
沈清玄想起自己睡了三日,正好到了与东去楼的花魁娘子宁惜儿约定的日子。她虽然沉迷道术,但也勤于挣些银两,四处找些杂活赚钱,尤其是她化妆的技艺,不在于如何将人化得艳丽夺目,而在于浑然天成,让人看上去有着天生的一副好容颜。
东去楼原只是男子寻欢作乐的烟花之所,后来不知怎么的,楼中的姑娘一夜之间少了大半,多消失的是一些卖身的姑娘,说是勾了男人的报应。东去楼便改成了一个纯粹听曲看舞的地方,与酒楼类似。不过更妙的是,东去楼里赏玩的形式别具一格,甚至可以说开创了一种新的潮流。
东去楼的一楼是品茶饮酒的,正中央设有歌舞台,左右两侧有教习插花和焚香的,二楼是商铺,贩卖胭脂首饰,香料绸缎,还有琴,筝,二胡等乐器。三楼供给酒水食物,四楼则是姑娘们的住所。这里的花魁娘子宁惜儿尤善舞蹈,偶尔被请去一些达官显贵的府上跳舞。此次沈清玄来为她化妆,就是因为顾府的顾老爷生辰,宁惜儿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沈清玄来到东去楼,身后跟着甩不脱的夏容嫣和郑元培。他们绕过繁花似的人影重重,走到了顶楼的一间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