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章楶的大儿子章縡也上奏折反对蔡京的货币政策(《宋史》:“未几,新钞法行,旧钞尽废,一时商贾束手,或自杀。縡得诉者所持旧钞,为钱以千计者三十万,上疏言钞法误民,请如约以示大信”)。
打击章家,就相当于打击刘逵。
蔡京派新任开封知府李孝寿和御史张茂直前往苏州查办盗铸钱币案。
李孝寿号称“李阎罗”。
一到苏州,就大肆逮人,大刑之下断手断脚的人不计其数,被打死了就直接扔到苏州城外的墙角(《宋史》:“至苏州,穷治铸钱,逮系逾千数,方冬惨掠囚,堕指脱足不可计,死则投于垣外”)。
但,奇怪的是,在如此刑讯逼供之下,居然还是没有人招出所谓的幕后黑手—章家。
蔡京见案件进展缓慢,很是窝火,将李孝寿、张茂直召回,换上殿中侍御史沈畸和监察御史萧服去审理此案(《宋史》:“株逮至千百,强抑使承盗铸罪,死者甚众,京犹以为缓”)。
在沈畸去苏州之前,蔡京作了动员谈话,交代了前去苏州的任务和要求。
就是要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把犯罪的证据和线索往章家引。
为了激励沈畸,蔡京特意将沈畸提拔为殿中侍御史(《宋史》:“京将啖以显仕,白为左正言,及擢侍御史”)。
但蔡京没想到,沈畸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有点呆,认死理。
沈畸一到苏州,看到监狱中的惨状,心中十分不忍。
此时,他从小受的教育在脑中告诫他:他是皇帝的大臣,是宋氏的耳目,不是蔡京的走狗,不能依附权贵,枉杀无辜而谋取升官。
因此,沈畸逐个核查嫌犯,没有证据而抓捕的嫌疑人立即无罪释放,人数居然有700多人(《宋史》:“畸至苏,即日决释无左证者七百人,叹曰:‘为天子耳目司,而可傅会权要,杀人以苟富贵乎’”)。
沈畸在苏州为平反忙得不亦乐乎,蔡京在京城恨得牙痒痒。
沈畸在苏州的做法,老百姓得到了实惠,但逆了蔡京的意,而且他的忠心赵佶也不可能知道。
因此书呆子沈畸并没有因为他对宋朝的忠心而得到奖赏。
他被蔡京连降三级,贬为监信州酒税。没过多久,就抑郁而亡了(《宋史》:“京大怒,削畸三秩,贬监信州酒税,未几,卒”)。
当然,贬斥沈畸的理由不可能是苏州的事情,而是其他的由头(毕沅《续资治通鉴》:“于是臣僚上言:‘畸去春尝上封事,訾毁朝廷法度,意在迎合大臣,怀奸异议。’诏贬畸监信州酒税,未几卒”)。
在现在看来,当时的北宋官场是不是异常可笑?
沈畸在苏州坚持法度,不依附蔡京,依法查案,却被蔡党污蔑为破坏法度,迎合权贵。
忠臣却被污蔑为奸臣,坚持法治却被污蔑为破坏法治,品德高尚却被污蔑为怀奸异议。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法度、忠诚、能力在蔡京手中随意摆弄。
在高官厚禄的引诱下,沈畸不愿干的事,别人排队抢着干。
沈畸被贬之后,蔡京另派亲信去苏州查办。在大棒、恐吓、棒棒糖的加持下,苏州钱狱案最终结案,章綖发配海岛,没收家产(毕沅《续资治通鉴》:“京大怒,别遣官锻炼,綖竟窜海岛,籍没其家”)。
章家其他子弟都受牵连被贬斥,章家从此没落。
蔡党余深、石公弼趁机弹劾刘逵,刘逵被贬亳州(《宋史》:“于是御史余深、石公弼论逵专恣反覆,乘间抵巘,尽废绍述良法;愚视丞相,陵蔑同列;凡所启用,多取为邪党学术者及邪籍中子弟;庇其妇兄章綖,使之盗铸。罢知亳州”)。
蔡京全胜,进一步巩固其朝堂权威。
但搞钱光靠发行货币还不行,毕竟只是小套路,搞不来大钱。要搞大钱,就得从多收税,多搞垄断等方面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