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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并不进招相逼,反而向后一跳,这一跳便是将先手攻势变为了后手守势,实则是一个大大的破绽。左翔一怔,深恐有诈,不敢冒然欺身紧逼,借着这个空隙,林冲退开十几步的距离,大声道:“武松兄弟,你且看好,这套“夺命十三枪”蒙上眼睛施展才能尽显威力,言罢,他扯下一块衣角蒙上了双眼。
武松心神一颤,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急忙叫道:“哥哥千万不可草率轻敌。”
左翔怒极反笑,冷声道:“当真狂妄,既然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了你。”摆刀迎向林冲,林冲双臂一振,长枪挥展开来,漫天黄叶被枪风激荡飘飞。枪若游龙,仿佛与他的身体化作一体,在整个天地间舞动穿梭,向着左翔冲杀而去。
他哈哈笑道:鲁兄,武松,这套枪法还有两句诗前来捧场,你们看这两句配是不配:“枪尖便是杀人箭,离弦落处是咽喉”第一式“一气呵成”。
一语未落,林冲的身躯陡然暴起,长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向着左翔面门疾刺,他虽然蒙着双眼,这一枪却是精准无比,枪风如雨,枪头化作万点梨花绚烂夺目,攻势迅捷无比,左翔不敢进招相抗,只能连连后退,提刀自保,暂避锋芒。
这路“绝命十三枪”,是一套极其消耗体力的枪法,注重的就是两败倶伤,其中的十三种变化连环使出,一气呵成,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对自身完全不管不顾,只攻不守。只要在一十三式枪招施展完成之前不被人杀死,无论受伤多重,都不会停歇。蒙上双眼,是为了不受敌人招式的影响,无所畏惧的进攻。
当初创立这套枪法,是在沧州的牢城营中。他马上的枪棒武艺虽然难逢敌手,到了马下却是大打折扣,虽然能够轻松打发三两个寻常之人,但在这个遍地都是流寇盗匪的牢城营中,他势单力孤。高俅派人半路杀他不成,若是再派高手前来,怕是难以自保。
他自幼习武,天赋本就极高,苦思冥想之下,创下了这套枪法。防备着若是到了迫不得己之时,无路可退之处,也好拼个同归于尽,免得任人宰割。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林冲就像是一条下山的猛虎,横冲直撞,勇往直前。一条长枪挥舞如风,旋风般如同车轮辗压向周围,方圆十步之内尽数被枪风笼罩,风雨不透。
武松心惊肉跳,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两人打斗,手中钢刀紧握,只要林冲有生命之危,立刻便冲上去营救,哪怕被林冲误伤也是不惜。
左翔心中叫苦不迭,连连躲闪,他刀法虽好,也不敢轻缨其锋,有几次眼看着就要砍在林冲的身上,可是林冲双眼被布遮挡,浑然不知,更加不去理会,一枪刺来。他可不愿以拿命奉陪,是好抽刀自保。
转眼间,林冲已经使出了十一种变化,左翔心中默数,暗暗蓄势待发,只待林冲招数使尽,对其致命一击。
此时林冲的气力明显不继,陡然间口中大喝一声:“第十三式,荡气回肠。”长枪猛然脱手一掷,向左翔投出,同时身子也跟着飞出。
这一枪迅捷无比,左翔始料未及,没料到他如此大胆,竟然舍弃长枪来这一招,立刻就瞧出了破绽,心中一喜。身形一矮,躲过了长枪,再使一招“懒驴打滚”向着林冲飞来的方向滚去,林冲眼睛被布遮住,目不能视,林冲身子尚未落地,他己滚到了林冲的身后。
武松大叫一声不好,正欲飞扑上去,奈何他相距较远,已是不及。左翔眼见大好机会,站起身子,再不客气,一刀插进了林冲后心窝,这一刀用力极猛,瞬间便穿透了林冲的身体,刀尖从前胸透出,足足三寸有余。
左翔冷哼一声,眼神冰冷,正想开囗讥笑两句,忽然,一柄长枪从林冲的腰间挺出,直插向自己的咽喉,他正自得意,豪无戒备,哪里料到林冲体內竟会钻出一杆枪来,这一下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吓得他亡魂皆冒,“扑”的一声,长枪刺破咽候,他双手握住枪杆,仰身便倒。
原来林冲的长枪并未真正的脱手,他枪头的后面系着一根细丝线,埋在枪杆之中,另一头系在他的腕上,不是仔细观瞧根本看不出来,长枪飞出之后他一拉丝钱,枪头便会调转着回转,左翔视线被林冲身体阻挡,未能发觉,而林冲竟是以自己身体为饵,诱使左翔袭他后背,左翔果然中计,长枪回转时,他双手抓住枪杆狠命的将枪头送入自己的小腹,长枪穿肠而过,出现在了左翔的身前。
这一枪之力颇为强劲,林冲身体前扑,长枪刺穿他的身体向后疾飞,带着左翔的身体飞出十余步方才势衰,左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半截枪杆己经透过脖梗,他双手握住鲜血淋漓的枪杆,看着自己的血顺着枪杆汩汩奔出,双目圆睁,纵然心有不甘,也已无力挣扎,一阵阵的战粟颤抖之后,渐渐的血流渐缓,就此跪地身亡。
这一枪,当真是名副其实的“荡气回肠”。
林冲诱杀了左翔,也是受伤极重,躺倒在地,武松冲上前去,伸手拉下林冲脸上的遮布,叫道:“哥哥这是何苦,你我兄弟联手,如何能杀不了这个狗贼。”
林冲嘴角不断溢血,却是淡淡笑道:“武松兄弟,我说的话你可信了,杀这狗贼我一人足矣。”
武松苦涩一笑,道:“哥哥威风不减当年,兄弟怎会不信哥哥。”
林冲长叹一声,悠悠道:“我此身将死,心里倒是无比的轻松,兄弟莫要为我难过。”
武松望着他胸前透出的刀尖,一时也不敢动手去拔,只怕是刀一拔出,血流的更快,急忙道:“哥哥不要多言,我背你去寺中,找净尘大师救你。”说完就要用独臂去扳林冲身体,却听一个声音从身后远远传来:“不要动他。”
武松回头,只见净尘大师大步匆匆的走来,片刻便来到近前,武松侧开身子,独臂揽住林冲肩膀,净尘大师右手搭上林冲手腕,只过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躲开,武松见状,顿时明了,一股悲凉从心底泛起,眼中有些朦胧。
林冲凄然一笑道:“武松兄弟,莫要难过,我林冲何其有幸,生前有你相伴,死后还有鲁达哥哥相陪,此生足矣。只是有些话要与你交待,还望兄弟…,”
武松忙道:“哥哥有话说来便是,武松一定谨记在心。”
林冲伤势虽重,一时之间倒也死不了,只是血流难止,内脏更是伤的严重,终究是救不活了。
林冲沉声道:“好,好,此处是不能呆了,高俅见左翔久久不回,肯定还会再派人来,你去二仙山寻找公孙胜,他定能为你寻一处安身立命之处,万万不可莽撞行事,切记,切记。”
武松咬牙说道:“哥哥心思我懂,你是怕我去找高俅报仇,怕我丢了性命,我这条烂命究竟何去何从,秉性使然,纵然是自己也管束不了,哥哥就不要记挂着了。”
林冲知他此言不假,武松性情率直,又多情多义,胆量过人。两人半年来日夜相处,在远离故土的他乡相互依靠,深情厚谊已超逾手足。
林冲又叹了口气,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生来是个庸俗之人,深知身处的京师是个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的场所,做事处处小心,做人安份守己,凭着一身技艺养家糊口,安稳度日。更是不敢惹事生非。可祸事还是找上门来,落了个家破妻亡,有家难回的境地。”说到这里,他觉得喉间憋闷,急促地大口喘气
武松道:“是老天无眼,对哥哥不公,纵容歹人作恶,当年王伦死后,晁盖哥哥推你做粱山之主,你就应该当仁不让,带着兄弟们杀奔京城,报仇雪恨。”
“左翔说的不对,我不是他说的那样的人,但是我好想成为那样的人。”林冲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我上梁山,不是为了养精蓄锐,招兵买马报仇雪恨,只想有个栖身之所,躲避朝廷缉拿。兄弟,你可懂我说的这些吗?”
武松一怔,一时还真没能理会林冲话里的意思。
林冲看出他的迷惑,继续道:“京师之地藏龙卧虎,比我本领高强的人大有人在,如同左翔这般本领的,高俅可以使唤的不在少数,太尉府的守卫之深严、不亚于皇宫大内。当年在白虎堂,高俅为了抓我,调动了十名“虎豹营”禁军,本领个个不弱与我,使我无力反抗。”
说到此处,林冲神情激奋的又咳出一口血来,脸色愈加的苍白。
“我性情懦弱,德行未能服众,当年的晁盖哥哥是粱山首领的不二人选,我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再说我又岂会因一己私仇,将众兄弟性命于不顾,带入刀山火海之中。”
武松张了张口,又欲言又止的微微摇头,林冲看出武松有话,道:“兄弟有话快说,我要不行了。”武松扭过头去,不再看着林冲,缓缓道:“你可是觉得宋江哥哥也是梁山首领的不二人选?”
林冲良久不言,武松心中忐忑,转过头来,只见林冲双目圆睁,呼吸急促,似乎已是无力说话,片刻,终于从林冲口中吐出几句话来。
武松心思冗杂,未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两人虽然无话不谈,却是从未私下议论过宋江,在这生死离别之时,武松心有所惑,不知道所惑之事应不应该,怕林冲所答如他预料,又担心另有结果。
一旁的净尘大师却是将林冲的话听得字字不落,他口中吟的是一首诗:“错把庙堂做江湖,英雄此聚尽皆输。押司空有凌云志,不及黄巢大丈夫。”
林冲拼尽全力说出这首诗来,胸中竟有说不出的痛快,大口喘了几口气,身子腾然坐起,大喝一声“我恨。”身子一软,倒在武松怀中,气绝身亡,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