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之道,林某并不精通。”
林尽染心中暗自思忖,贪墨之举可大可小,韦俨仅贪墨了一座梅园,而后并未有大肆揽财之举,然则道清缘由,谋个活路自然不难,只是如此就得供出互贿官员名录,往后韦家在京城怕是举步维艰。
“林公子怕是还想问为何韦俨能如此死心塌地地为我等谋事罢?”
王翮如何能不得意他的这手妙笔,与天地斗其乐无穷,与两位朝中重臣又何尝不是呢?
王翮扭动几下脖子,语音骤然响起,“林明德与韦晟两兄弟形影不离,平日里更是在京城中嚣张跋扈。可依与林明德交颈合欢的姑娘交代,他若起了兴致,偏有恶习,喜好笞打女子。王某见他在东市调戏良家,如此顺水推舟,在明园辟有一间暗室,将那些良家女子藏匿其中。这俩兄弟,一个仅会寻欢作乐,一个···则是害人性命。”
“明园的暗室,林某前阵子已然搜到,后院还搜出七具女尸,只是尚书令果真权势滔天,竟将这等命案压了下去。”
“本也就未曾指望这桩案子能扳倒林靖澄。”王翮语音稍稍顿了一下,可又狐疑的问道,“怎不是八具女尸?”
“八具?这桩案子是京都府尹亲自督办,后院湖中仅挖出七具女尸。”
林尽染眉头倏然拧紧,明园这桩案子虽已暂且了结,可其中定然是有陛下的手笔,饶时至今日,仍无法断定当初林明德与韦晟究竟害了几条人命。
“定然是八具。”王翮的语音中不容置否,又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几遭,喃喃自语道,“莫非最后那名女子并未丧命?”
随即蓦然顿住身子,欣喜道,“林公子何不去寻这女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状告至圣前。彼时,林靖澄还能如何抵赖?只要告倒尚书令,沈灏那个老匹夫又时日无多,林公子借此岂不是可以再进一步?”
林尽染饶有兴致的仰起头,“东家看来是知晓这名女子的下落?”
“这等琐事,王某怎会记得住?”王翮略有失望的坐下身去,缄默不语。
“方才你说起,兄弟俩一个只顾寻欢作乐,一个只顾害人性命,这是何意?”
“韦晟与他那爹一般胆小如鼠,即便有美人送进怀,也不过图那点子事儿。”可提及此处时,王翮眼帘微垂,口中啧啧声骤起,语音中似还有几分畏惧,“那位二公子可不同,享用完美人,还会用执羊礼折磨她,用各种方式虐杀她。王某自诩不如他心狠手辣。”
“他,是九幽地狱来的恶鬼!”
饶是林尽染已知晓个中曲直,可听王翮评价林明德是个‘恶鬼’当下并未感觉丝毫的不当。
“东家的意思是,韦晟并未参与虐杀?”
“借他十个胆,也仅敢与那些良家有一夜鱼水之欢。”王翮轻轻地嗤笑一声,“林公子既是去了暗室,当知晓那是一处酒窖,韦晟若不喝个酩酊大醉,怕是连姑娘的手都不敢摸?欢愉过后,则是倒地不起,王某只得与这位二公子饮酒作乐。若不是韦晟那日醒酒早了些,撞破埋尸后院···不过这倒正合王某的心意,堂堂御史大夫之子手上沾了人命官司,韦俨如何不卖命地替我等谋事?”
“破巢之下,安有完卵。林明德与韦晟既是同进同出,休戚与共,纵使说破了嘴皮,韦晟怕也得累及害人性命之罪。”
“嘭!”这阵声响委实显得刺耳了些,何况又是在空荡的牢房中,
韦邈能拦得住韦晟的嘴,却也不能时时刻刻看住他的手脚,未曾留神,他已攥着拳头狠狠砸向墙面。
‘果真是心性还需再磨砺。’韦邈微微摇头,苦涩的一笑,神情倍显落寞。
“到底是何人?”
王翮安能不警觉,神情颇为警觉,又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林尽染,怒喝道,“旁侧的并不是你的心腹,你也不是林御史?”
韦晟制造的声响定然会令王翮这等心中顿感不安,现下更是警惕,即便是韦邈心中也不禁咯噔一下。这王翮知晓之事并不少,且方才所言如若属实,也算是洗去韦俨与韦晟的冤屈,倘若继续这般招供下去,定然能牵扯出更多的秘辛。
‘铛啷啷’铁锁掉落的声响蓦地响起。
‘闼闼闼’
甬道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颇为沉重,饶是林尽染也不禁蹙着眉头,望向那道黑影。
“林御史,请恕罪。小人···小人遵陛下的口谕,在一旁看守王翮。”那道黑影,躬身一拜,只在牢房外就止住脚步,未有再踏进去的意思。
王翮轻蔑的一笑,“陛下的口谕?呵,整个地字号牢房仅有王某一人,若非这林···今日带了两人至此,我还从不知这牢房中竟还有你在。”
“陛下是担心王翮畏罪自尽,故而命小人在旁侧留意。”
“你姑且去传话,王某若未能亲眼看见大事可成之日,绝不会先于皇帝而死。”
林尽染蹙着眉头,稍稍抬手,“你先去外面等候,此处有我。方才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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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王某今日也已倦怠。林公子若有何要问的,改日再来。至于王某愿不愿意说,就得看林公子有何诚意。”
借着淡淡地烛火,瞧见王翮已阖上双眸,并未再多言语。既是精明的商人,又怎会轻易相信这番的解释,况且这林御史的身份仍似雾瘴一般,模糊不清。
至于方才所言,即便说予他们听又如何?作不得凭证,还能给韦俨翻案不成?既是吐露林明德的一应罪行,也算是让着‘林公子’多了一份扳倒林靖澄的筹码,王翮如是打算。
林尽染并未多作停留,只缓缓站起身来,道了一声,“如此,林某先告辞了。”
林尽染持着油灯徐徐而行,旁侧囚室的韦邈已在甬道内等候,可还未踏出几步,就听见王翮高声说道,“韦晟!你比王某关进天牢前长进不少。”
韦晟闻言倏然顿住身子,牙根咬的生紧,面颊上的肌肉紧绷,方才的举动已是极为冒险,虽是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连囚室也未曾敢走进去,生怕王翮借着油灯认出自己的相貌,但终究还是被他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