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在茫茫草原上跌跌撞撞的走着,从赵信那里抢来的马早已跑死了。
他不记得过了多少天,只知道向南走,找到大将军的队伍,告诉他赵信叛变的消息。
三千汉家子弟,整整三千人,都葬送在了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手中,苏建心中的恨成了他坚持走下去的动力。
“嗵!”苏建被枯草绊倒,重重的摔倒了地上,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过了好长时间,一只草原鼹鼠好奇的爬到了苏建身边,苏建几乎没费力就抓住了这只大胆的鼹鼠,然后像野人一样合着毛和血啃食起来。
温热的鼠血流进喉咙,苏建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苏建赶紧低下身子,他拨开齐膝深的野草,警惕的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一伍汉军斥候走马而过,大红色的披风在枯黄的草原上分外鲜艳。
苏建热泪盈眶。
“啊!”他仰天长啸。
“我乃右将军、平陵侯,苏建!”
张义看着地图,代表范夫人城的红点离定襄城足足有两巴掌远。
与匈奴人初次接战已过去了十多天,他们还没来得及休整,五个匈奴千人队便将范夫人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十多天里,匈奴人从四个方向向范夫人城发起了无休止的进攻,甚至一度攻上了城头。
射声营的弩箭消耗极为迅速,李恭没办法,只好让将士们把匈奴人放进到五十步以内再射击,然后晚上悄悄出城回收箭矢。
也就是在一次摸出城捡箭时,张大眼被装死的匈奴兵砍断了一条腿。
“义哥,瘸嘞!”张义还记得张大眼面色惨白着抓着他的手痛哭,“以后可咋办嘛!”
一批刚下城的汉军回到了临时搭建的窝棚,还在睡梦的袍泽听到了动静,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自觉接上了岗。
辎重营屯长伤了胳膊,用白布吊着手臂,一瘸一拐的提着一大桶马肉汤走了过来。
众人一拥而上,用头盔当碗,“别抢!”屯长拿着大铁勺维持着秩序,“每人一大勺,吃完抓紧休息!”
张义肚子正饿的咕咕叫,马肉汤即使没放盐也格外鲜美,他端起头盔灌了一大口,“呼,舒服~”
不一会儿桶便空了,一个撒尿回来晚了的汉军没落着吃的,正费力的刮着桶壁上的残留。张义笑了笑,给那人取了个刮羹侯的外号,然后将自己头盔里剩下的马肉汤一股脑倒给了他,自己则趁人不注意紧了紧腰带。
“义哥,”一名吃完饭刚躺下的年轻汉军凑到张义身边,“再给咱讲讲齐天大圣打白骨精的故事呗!”
这段时间,张义没事的时候就给他们讲改编成汉代版的封神榜和西游记,吸引了一大批听众。
“好~”张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话说那日齐天大圣带着师徒三人。。。”
张义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故事,周围聚着的人越来越多。讲着讲着,不少疲惫的士兵睡着了,张义声音也越来越轻,直到众人全部睡着。
张义蹑手蹑脚的退出窝棚,他知道,现在只能靠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来缓解众人紧绷的神经。
匈奴人在城外已丢下了上千具尸体。一开始凭借城墙的庇护,汉军的伤亡倒不大,而且匈奴人的狼牙箭也几乎射不穿汉军的铁札甲。
只是连日作战,粮食不足,将士们气力弱了下来,有的甚至连弩都拉不开了。
三天前匈奴人攻上了城头,多亏猛人勒安古拿着双戟杀出一条血路才将匈奴人赶下去。这一日就伤亡了近百人。
现在四百射声营尚有三百多可战之士,连同辅兵在内,有两百多号人躺在伤兵营,另有两百多人战死。
辎重营屯长没有离开,他倒坐在桶上等着张义。
“将军,断粮五天了。”他有些丧气,“马都快杀光了,实在没辙只能吃人了。”
李恭也走下了城,“箭矢还好说,白天射出去,晚上再寻回来,没粮就难了。”
他叹着气,“咱们这些能动的饿就饿吧,伤兵营里的弟兄撑不住呀!十几个重伤的弟兄绝食了,说要把粮食留给大家们杀奴狗子,眼瞅着要饿死。”
张义拍拍额头,难不成自己真要学着诗里的,来个‘饥餐胡虏肉’?
“先把弟兄们的皮甲收一收。”张义哭丧着脸,“皮子做的,煮煮也能吃。”
张义实在睡不着,索性逛到了伤兵营,伤兵营里除了这几日新增的伤患外,还有几十个从老营中带过来的重伤骑兵,他们都是那日跟着赵信冲阵的精锐,只是城中缺医少药,每天都有人伤重死去。
郭野正在照顾着张大眼,张义走过来,四仰八叉的躺在张大眼旁边,“大眼哥好些了吗?能自己屙屎了不~”
听着张义的调侃,张大眼咯咯笑了起来,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他白了一眼张义,“多亏郭娃照顾,额好多咧!”
张义拍拍郭野肩膀,示意他干的不错。
夜深了,张义躺在伤兵营没离开,他枕着手臂,看着星星和月亮出神。
听着张大眼均匀的呼吸声,张义打个哈欠,翻过身子准备睡觉。
他看着伤兵营仅存的那匹老马,叹口气,估计它就是明天众人的口粮了。
老马拴在城墙旁,正用蹄子刨着墙上的夯土,张义心想这老牲口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只见老马将马头靠近被刨掉夯土层的城墙,用两排大门牙哼哧哼哧的啃着墙砖,嚼的那叫一个带劲。
张义依稀看到有白色粉末从马嘴撒出来。看把老马饿的,都吃去土来了,张义唏嘘着。
突然,他发现了不对劲,这马怎么一点没瘦,吃土还能吃的膘肥体壮?
张义好奇的爬起来,拿着火把走到拴着老马的城墙边,只见一排被老马啃的坑坑洼洼的城砖暴露在外,这些城砖的断口呈灰白色。
张义用手指沾了些断口处的粉末,闻着没啥味道,放到舌头上舔了舔,带着泥土和米粉混合的咸香味从舌头直冲大脑!
“是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