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好了牛,施秉实提着打的野鸡野兔,石震恶扛起老虎,在前面带路,两人向村子走去。
涉水翻山,走了快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口,山下是一个平川,望去三三两两一个聚落的农舍散布在绿油油的稻田中,家家正冒着袅袅炊烟。
刚下了山,施秉实就听到一田里的农夫呼喝道:“咦!快看,那人扛一只大虫。”附近几个农夫听到,赶紧放了锄头,追来瞧热闹。到了跟前,看到施秉实的发型服饰,更是奇怪,不仅问石震恶如何打死的那大虫,更追着他问这人是哪里来的。
石震恶道:“这是我新结拜的大哥,从天上来的。”施秉实讲述穿越,确实告诉他是从天而降的,在他理解来那就是从天上来的。
这几个农夫一听,顿时一脸鄙视,同时道:“啥时候连你石金刚也学会骗人啦?”
石震恶急道:“谁骗你们啦?他就是从天上来的,不信拉倒!”
一农夫疑惑地问施秉实:“你真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施秉实道:“神仙倒不是,要说天上来却也是真的,只是和你们解释不清楚。”
那农夫道:“那你会驱邪捉鬼画符施水吗?天上啥样啊?”
施秉实道:“这些倒不会,要说造个农具,我却是十分在行。天上啥也没有,再往上就是太空啦,有星云、星系。”
那农夫道:“农具有啥了不起,我也会造。天上没有天宫、玉帝这些吗?”施秉实摇摇头,那农夫摇摇头对石震恶道:“石金刚,你不要人家说啥你信啥,被骗了。”
石震恶怒道:“别胡说!我大哥不会骗我的。”
那农夫道:“不识好人心,随你。”
石震恶怒目瞪向他,这农夫悻悻而去,几个原本想听新奇的农夫也跟着去了。
石震恶面相虽然长得凶恶,但性子耿直,恩怨分明,从不依强欺弱,所以村民也都不惧他,又因为长相和寺庙的金刚相似,所以同辈村人都唤他“石金刚”。
经行村子时,好几人问那虎咋打死的、那人咋回事,竟是好奇人比好奇虎更甚,石震恶也懒得和他们再废话,凡问人的都回“不干你事别多管闲事”。这样一来,反而更吊他们胃口,施秉实也被盯着看得浑身不自在。
正走着,石震恶手一指说道:“大哥这就是咱家啦!”施秉实顺手指看去,只见河对岸,一丛翠竹旁坐落着一正一厢两座瓦房,一座茅草房,形似三合院,草房门口倚着个老妇正向这边张望。石震恶对那老妇叫道:“娘,孩儿回来啦,还给你带了个人。”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院子,石震恶直接把虎撂在院子里,接过施秉实提的兔、鸡放好,请进屋,引荐他见自己母亲。施秉实看石母,只见她满脸皱纹难掩曾经丽色,两鬓斑白,面相很是慈祥可亲,佝偻着身子,一身旧粗布衣很是干净。石震恶对自己母亲说了大致事情经过,石母道:“天赐你一个兄长,务要尽心侍奉。”石震恶应一声“是”。
石母看向施秉实。
施秉实赶忙跪下就拜,边拜边说:“孩儿拜见娘亲。”
石母赶紧扶起道:“你既认我为娘,我便当你是亲生的一样。来,让娘好好看看我儿。”
施秉实屈下身子,把脸凑到石母面前,石母双手捧着他脸颊轻抚,细细端详。施秉实热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断线的珠子,纷纷滚下,石母看他真情发自肺腑,亦被感染,抱他头入怀,抚其背,轻声道:“傻孩子,你哭什么?”
施秉实叫一声:“娘——!”紧紧搂住石母放声恸哭起来。哭声中满是委屈,就好像一个走丢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娘那样哭。直哭得石母也流下了泪,石震恶也一脸凄然。
娘喊过了,也痛快的哭出了声,施秉实心中郁结多年的母亲情节得以释出,全寄托在这石母身上,也就打心眼里当她是自己亲娘。石母劝慰了会儿,施秉实也就停止了哭泣,满心的欢喜,搂着石母脖子不舍得放,忽听院子里人声响起,才松开了,赶紧擦干眼泪。
院子里是几个闻讯来瞧热闹的村人,看到石震恶出去,自然忍不住好奇,也是询问一番打虎经过。石母听石震恶说到“从天上来”,连忙唤他,借故问食盐放什么地方,把他叫进了屋,附耳轻声说了几句,他听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石震恶再出去,说起施秉实时,改口成了“从很远的地方来”,几个村人听了好奇的往屋子里张望。石母这时已悄声对施秉实说过了其中缘故,他看到有人张望自己就出去了。几个村人瞧着施秉实的奇装异服,大不敬的发型,满目狐疑,少不得也是一番询问,他这次就扯了一个渡洋登陆从南去绍兴迷路的谎。
施秉实剪的是寸头,当世亦是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伤为大不孝行为。
石母做饭时,不知会多一个人,临时多了一个大汉,饭不够,赶紧加做了,唤他们吃过,已是下午。吃过饭石震恶就外出了,施秉实和石母在院子里招呼来瞧热闹的村人。
石震恶打虎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村里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了,纷纷赶来他家瞧热闹,院子里有抱着婴儿的小媳妇、孩童、少女、农妇、壮汉、老人,挤满了人,竟像办喜事一样热闹。虽然没有新娘子可瞧,倒都把施秉实像新娘一样瞧稀罕,问东问西,私下里品头论足。
施秉实看本地人物,衣着简朴,女子大多秀丽,少女更是温婉动人,眉宇间自有一番江南女子的柔媚韵味。他忽然心生一个疑问:“怎么我那贤弟却没有娶妻?”
看热闹的人,慢慢散了,夕阳快要落下山头时,石震恶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掌灯时分,石母端来西湖醋鱼、手剥虾仁、干菜焖肉,放上三碗米饭,石震恶摆上一坛绍兴黄酒,三个酒碗,灯光下,一家三口围桌坐定。
石母道:“今日我新添一儿,心中高兴,咱们庆祝一番。”
施秉实道:“娘,孩儿当这里就是我家,娘就是亲娘,弟就是亲弟,我可没有半点儿外人之心,还望娘亲该责罚责罚,该使唤使唤,不要见外相待,使孩儿伤心。”
石母抚摸一下他头道:“放心,娘不会见外的。”
石震恶给两人倒了一碗黄酒,石母半碗黄酒,三人干了。这酒一入口,施秉实立马就品出,比昨晚喝的酒醇美得多,显是特意买的好酒。三人边吃边聊,石母不停给施秉实加菜。这仨菜分量都很大,尤其那个干菜焖肉,肉是用野兔、野鸡做的,味道特别鲜美,又有嚼劲,是施秉实以前不曾吃过的,他觉得最是好吃,石母瞧出来了就示意石震恶这个留给他,自己也不吃这个菜了。
饭间施秉实直言问了家里谋生手段,经济来源等情况,石母都据实以告,果如亲子一样相待。原来家里并无田地,是佃户,锄草这些活,石震恶耐不住性子,不喜做,都是石母在做,他打猎卖些钱补贴家用。他打猎是个好手,就是爱喝酒,大部分换酒喝了。当听到说地主要拿走五成产粮,施秉实心道:“真是剥削得够狠。”
施秉实还想问为啥石震恶没有娶妻,家里条件看起来中等水平,也不算差,担心这背后有难言之隐,一直没敢出口。
饭毕,施秉实要收拾,被石母拦下了。石母收拾完,把施秉实喊去,道:“你站好,娘给你量量身子,做套合身的衣服,入乡随俗,免得外人总当你是异类看。”量完,又给他拿出一个斗笠道:“头发长出,需要几个月,这个你先戴上,外出方便。”说着帮他戴上,拿来铜镜道:“你看看咋样?”
施秉实瞧镜中,朦胧的自己,戴着个古朴的斗笠,一条麻绳系带经颊垂在颌下,像一位江湖大侠,屋子里油灯如豆,昏暗的灯光下,石母慈祥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激动说道:“娘!真好看,太帅了。你掐我一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说着把手凑石母面前。
石母捉住他手轻拍了一下,说道:“是做梦吗?”
施秉实激动道:“不是。”犹不放心,用力自掐了一下,疼得忍不住“哎呦”一声。
石母一笑道:“你这傻孩子,去休息吧,娘还要做会儿针线活。”
是夜,施秉实和石震恶同床而卧,他身材高大,床也是早加大的,两人睡并不挤。施秉实无根漂泊的心,第一次有了找到港湾的感觉,这一夜睡得异常安心酣美。
次日一大早,吃过早饭,施秉实不顾左臂有伤,不听石震恶、石母劝阻,就执意独自去稻田里锄草了。
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简单幸福的日子过了几天,这日施秉实正在田间锄草,猛一抬头,远远看到七八个汉子向这边走来,他没有理会,继续低头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