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邑情缘

第60章 覆巢之下(1/1)

一个小时后,三个人来到红象集团附近。小刘在外边停好车,三个人来到大门口,在和门卫交涉后进到集团公司院内,曾俊拨通了袁培锐的手机,袁培锐没有在他的办公室,他在隔壁的小会议室内。曾俊一摆手,小刘走了。

曾俊、孙胜海来到小会议室,曾俊看一眼袁培锐,叹了口气:“我实在没想到,我进我们公司的门还被别人质问,我们辛辛苦苦干了许多年,这干出来了什么。”

几乎是一日之间,袁培锐老了许多,头发白了许多,皱纹深了许多,孙胜海、曾俊都是从技术口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自己最为倚重的人,自己反正就要退休了,也无所谓了,可看着自己风华正茂的部下,不禁悲从心来,眼里有了泪:“曾俊,你坐,都是我不好啊,我连累你们了,去年市技术监督局要孙胜海我没有松口,曾俊,你这正是干事业的时候,这,这是我害了你们啊。”

曾俊的眼里也湿润了:“袁总,你说什么呢,你的知遇之恩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信息也不少,我在省机械厅的两个同学早就给我打预防针了,我不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也到退休年龄了,你就安安心心地退休,我和孙总肯定能吃上饭,你就不要伤心难过了。”

袁培锐的眼泪流了下来:“组建红象集团的时候,我就和老刘产生过分歧,我说我们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负担。现在市里这样操作,不但把咱棠邑厂的两千职工弄得下岗,这边几个厂一千多职工也彻底下岗了,我就是心堵得慌,心有不甘啊。原本。那几个厂就已经打了报告,准备先行破产,谁知道要整体破产啊,我刚刚从市领导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有头部房地产开发商看上了集团公司的土地,看中了轴承厂、齿轮厂的土地,和棠邑的县领导沟通后,棠邑厂那一百多亩地也跟着要给房地产开发商,所有分厂的资产重组后,全部搬到市高新技术开发区,能去多少去多少,我们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曾俊和张胜海对看一眼,曾俊说道:“走,袁总,我们还没吃午饭呢,你肯定也没吃饭,走吧,你的部下请你吃饭去。”

袁培锐直了直腰:“看见你们两个,我的心里有空多了。”

曾俊看着袁培锐说道:“你这刚刚出院,你就别悲悲戚戚的了。你那里还有多少费用没报销的,你住院的费用报了吗,你到办公室去,把单据都拿给我。”

袁培锐看着曾俊吃惊道:“你,你怎么回事,集团财务处和各厂财务科不是都封了吗,你怎么处理,你私设小金库啊。我说这些年你的日子怎么那么好过,你跟我都打着埋伏。”

曾俊苦笑一声:“我是私设了小金库,可就利用这一次,我今天上午第一时间安排财务冻结了临时账户上的二百万元货款,你就放心吧,你俩没报的费用都给我,我处理掉就是了,我这几年给了集团公司有一千万元吧,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两位领导服务了。”

袁培锐咧嘴苦笑:“看来,我没有强着让你到集团公司来,还真是做对了,我怎么那么有眼光。这二百万元我就不管了,我那里报销的个人费用也不多,剩下的钱你俩看着办吧,就是我们棠邑厂的几位老职工,家里非常困难的,几个没有报医疗费的,跟着我来到阜宁的几个老家伙,胜海,你俩把握吧,看能不能照顾一下,千万小心。这二百万元是棠邑厂许多职工的续命钱啊,可惜我不是集团一把手了,我要是还当家,曾俊,你这个时候拿出来二百万元,我非重奖你三十万元不可。”

曾俊接道:“袁总,快到你办公室去吧,把单据都给我。咱一起去吃饭,今天,我请两位集团领导吃大餐。今天,也是我的感谢宴,我感谢两位领导对我的提携和支持,你俩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袁培锐摇摇手:“曾俊,从你第一次开发新产品,破格提拔开始,我们就是互相成全,你也是附件厂厂史上的佼佼者,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机床附件厂毫无疑问会交到你们两个的手里,你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副董事长、总经理的报告我都已经报上去了,唉。这一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惭愧啊,我是附件厂的罪人啊。”

张胜海拉着他:“快走吧,这都几点了,你本来就血糖低,我们还是收拾完吃饭去吧。”

三个人出来,上了小刘的车,曾俊安排道:“小刘,从明天开始,你就随时听着袁总的电话,他的车肯定封了,这辆车你不要开到集团,不要开到老厂去,你今天晚上回去就去找主管会计,让他办个手续,日期提前,就是提前顶账给客户了,至于哪个客户他心里明白,就给省城的李革文。我们就是欠了账,李革文也不会堵着来找我要,这个车就顶账给李革文。我给李革文打个电话,这辆车咱先借用个三年,三年后我再还给他。这三年内,无论是袁总还是孙总用车,你要随叫随到,车辆的费用你随时找我报销。咱这老领导为了公司呕心沥血,他去个医院啥的,总不能让他坐公交车去吧。”

张胜海忍不住靠了一声,曾俊继续说道:“小刘,我也不给你发工资了,这辆车是李革文的,平常你开着,这几十万的车你要保养好,你就在家门口跑出租吧,我用的时候也给你打电话。”

小刘开着车,说不出话来了:“曾总,这,这么好的车开出租,那不是太浪费了。”

曾俊吁了口气:“我跟着袁总干了多年,袁总没亏待过我,你也跟着我几年,你就先开着,你要是有了其它的活干,你就把车交给我,我再交给李革文去,这也是君子协定。”

小刘利索地答道:“曾总,你就放心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永远是你的兵。我会爱护好这辆车的,我保证还像现在一样,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袁总、孙总,你们需要车,可千万打我电话,我随叫随到。”

孙胜海一声苦笑:“曾总,你给小刘安排开出租车去了,我们棠邑厂两地近两千名员工可都没着落啊,我这堂堂的集团副总明天都不知道干什么啊。”

袁培锐插话说:“明天我知道干什么,小刘,你明天就过来,拉着我到市人民医院去检查,我这几年也身体透支厉害,今天这打击就够我受的。”

曾俊一笑:“我也知道明天自己干什么,明天开始我就接送孩子上学。”

虽然两年前就有预感,但当企业破产来到自己的身边时,曾俊作为国有企业的一员,和几千万下岗人一样,几乎是一夜间,就从天之骄子到泯然大众,从主人到弃儿,从天堂到地狱,还是感到猝不及防、晕头转向、无所适从,这是时代的悲剧,这是历史的必然,当历史的车轮滚滚碾过,当时代的大潮汹涌而至,作为个体,我们只是其中的一粒尘埃,我们只是其中的一颗砂砾,我们只有被扑倒在地,或被蹒跚裹挟,或乘势前行再获新生。

几个人上车,看前面,已是狂风渐起,黑云压城城欲摧。

曾俊抬头看去,城市的天际线在暗沉的乌云之下显得格外压抑。狂风如猛兽般逐渐撕裂了这座繁华都市的平静,街道上的落叶被卷起,如同一片片枯黄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高楼大厦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肆虐的狂风所摧毁。

街上的行人们匆匆忙忙地寻找掩护,有的拉紧了衣领,有的抱紧了头,脸上写满了对即将到来风暴的恐惧与不安。偶尔有几声尖锐的哨声穿透厚重的云层,那是高楼间窗户未能关紧的哀鸣。天空愈发阴沉,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帷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犹如利剑,将黑沉沉的天空一分为二。随后,雷声轰鸣,宛如战鼓在天地间激荡,震得人心惊肉跳。大雨随之倾盆而下,雨点如豆,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在这场狂风暴雨中,城市的灯光显得格外微弱,像是在与自然的力量做着顽强的抵抗。道路上的车辆缓慢爬行,车灯穿透雨幕,形成一条条朦胧的光带,恍若迷航的幽魂。雨水冲刷着街道,汇成小溪,路边的下水道已难以负荷,积水渐渐淹没了路面。

然而,风暴之中,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壮丽。那是一种自然之力的展现,是城市生活中难得一见的戏剧性场面。即便是匆忙躲雨的行人,在他们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对这磅礴自然之力的敬畏与赞叹。

车上的几个人感到了莫名的悲凉,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时代的车轮正浩浩荡荡汹涌而来,在其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不能幸免,而其中也有一些人,会奋力挣扎奋力拼搏,期待着凤凰涅槃,期待着再创辉煌。

孙胜海给曾俊打电话,曾俊让刘志开车把孙胜海接过来,孙胜海看见曾俊就说:“后悔死我了,集团公司去阜宁时,我发扬风格,把我自己的房子让了出去,这我回棠邑也不方便了。”

曾俊一笑:“孙总,你总归是落了好名声,不能两头都沾吧。”

孙胜海苦笑着:“真是一言难尽。昨天黎国光给我打电话,说着就哭起来了,你说都五十岁的人了,原来他自尊心多强啊,也是没辙了。他老婆常年有病需要吃药,一个孩子在外面上大学,他找个了私企去给人家做技术员,结果车间干活的时候,干坏了一批活,本来就是他请假两天回家,陪她老婆看病,他不在厂里时干坏的,他回去后,老板非要让他承担损失,说是他没有安排好,他就争执了几句,结果老板抓起他的包扔到地上让他滚。干了半个月,一分钱没得到,还急火攻心,自己也病了。他跟着我去了阜宁,总厂还欠发三个月的工资,还欠着他的医药费没报销,这就给我打电话。我还听说,为了方便照顾他老婆,他也不到私企干了,这几天在集头卖青菜呢。他跟了我很多年,我总得过来看看,我也舍下老脸,求求曾总,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医药费给报销了,也就是一千元吧。”

曾俊也苦笑着:“孙副总、孙副厂长、孙处长,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好了,你这老大哥可没少照应我,我一步步走来都是你在背后扶持着我,你只要张口,你直说就行。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就是不把我当做你的兵,当做你的兄弟。我给曲丽丽打电话,让她带钱过来,你过去看看黎工。”

孙胜海说:“那就一起去看看,你在家也没事。”

曾俊说:“不管怎么说,还是他和你的关系好,他这落魄了,他的自尊心又强,就不要去那么多人了,他就在这个院子里住,我要是碰见他,再去看他,你和曲丽丽一起去看他就行。你们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中午你就在我家吃饭,我把张北顺、张立军、王健道再喊过来,陪着附件厂的酒仙喝点。”

孙胜海说:“你这三分厂的团队,还没有行动啊,你也干起来啊,附件厂的人可是干起来好几拨了,就你这几个人可都是精兵强将啊。”

曾俊说:“这几个人都瞅着我呢,就想跟着我一起干,工厂没有破产的时候,干劲十足,我这几年也算拼命吧,这一闲下来,怎么斗志全无了,天天就是吃喝睡,啥也不想干。”

孙胜海说:“你这叫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呢,就你,就你们这几个人,只要干,谁也干不过你们,虽然这几个人出身于我们技术处,但这几个人干什么都可以,都跟着我们干了许多年了,无论是技术、生产、质量、外协、管理,还不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曾俊说:“这几个人就眼巴巴地看着我呢,有私企高薪聘张北顺,张北顺就是不去,曲丽丽的老公在保险公司给她找了管理岗位,她就不干,她说就喜欢在工厂干,张立军就不说了吧。”

孙胜海说:“昨天,我去看袁总,袁总给我说,他一点都不担心你,你肯定能干起来,你肯定能干好,这段时间他可是又显老多了,覆巢之下无完卵,集团公司三千员工,我们附件厂两千员工,吃不上饭的太多了,在私企打工的还算好,像老黎一样,集上卖菜、烤红薯、修自行车、收破烂、干保洁,这样的太多了。”

曾俊说:“你是没去过东北,前几年我去那里转了两圈,那里更惨,一言难尽啊。”

孙胜海说:“我是和许多人一样,被大浪拍在沙滩上了,起不来了,我啥也不想干了,我就一个女孩,也没啥负担,你嫂子死活不让我去私企给别人干活,你嫂子高中老师、高级职称,她说她的工资够我们花的了,就不让我再干了,我这跟着袁总在集团公司,就这几年,身上大病没有,还好几个地方不时有点故障,我也先休息休息,你这里要是发达了,还需要我,我就过来跟你帮忙打工。”

曾俊叹息道:“你也是把一切都献给了附件厂,你就先养好身体,把嫂子伺候好再说吧,我这里可请不起你这个大神,全市机械系统有名的高级工程师。”

孙胜海摇摇头:“我就是国企干部下岗后命运的真实写照,落了一身病,啥也干不了,没有啥高级了,就是在家里吃老婆的软饭,过一天是一天了。这就是我的命,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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