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老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可能会用得着。”
雨一直下到傍晚,天色比平时暗得更早。江面上的景象越发诡异:时不时有火把的光亮在雨幕中闪现,却总是转瞬即逝;偶尔传来说话声,却听不清内容;龙舟的位置像是移动了,却没人说明原因。
“师傅,我困了。”小六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周顺摸摸他的头,“你今天立了大功。”
等小六进了船舱,周顺才发现王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正要出去。
“王婆,这么大雨,您去哪?”
“送药。”王婆头也不回地说,“船上有人病了。”
但周顺分明看见,她手里提着的不是药篮,而是一个漆黑的包袱。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老张才幽幽地说:“有些药,不是用来治病的。”
夜深时,雨势终于小了一些。周顺正要去换班,忽然听见舱底传来轻微的响动。等他查看时,却只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脚印,还有几滴未干的水渍。
第二天一早,雨果然还在下。但更让人意外的是,船队已经驶入了一条陌生的水道。而令周顺感到不安的是,李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天亮时分,雨势稍缓,但天色依然阴沉。李纲派人挨船传令,召集各船主事前去议事。
“这条航道不对。”老张看着两岸的地形说,“原定是走大运河,现在却到了这偏僻的支流。”
周顺记得出发前看过的航路图,确实没有标注这条水道。但见王婆神色凝重,似乎早有预料。
“师傅!”小六从船舱里钻出来,“我好像知道为什么要改道。”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片,“这是从李三的本子里掉出来的。”
周顺展开一看,是张潦草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几个记号,正好和他们现在的航线吻合。更让人在意的是,图上还标着几处粮仓的位置。
“给我。”王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接过地图后立刻塞进了袖子,“这事我来处理。”
远处传来一阵锣声,是议事的信号。老张正要动身,忽然看见汪伯彦的船在旁边停下。只见汪伯彦和几个心腹正在低声商议,神色间颇有得意之色。
“怪不得昨晚这么急着改道。”王婆冷冷地说,“这条路正好经过他们的几个铺子。”
话音未落,前方又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一艘小船撞上了浅滩,船上装的正是朝廷要犒赏将士的酒肉。汪伯彦立刻表示,他在前面有个铺子,可以补充给养。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王婆嗤笑一声,转身快步走向龙舟方向。
“师傅,”小六仰着脸问,“为什么王婆对汪大人这么关注?”
周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李纲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谁让改道的?这偏僻水道如何保证船队安全?”
“回大人,”汪伯彦陪着笑脸,“此处水浅好行船,还可就近补充给养。再说这场暴雨来得蹊跷,保不准是金兵在大运河上设伏,改道反倒安全。”
“放屁!”李纲怒道,“分明是你借机牟利!”
争执还在继续,周顺却注意到王婆正在悄悄数着船只。等她数完,脸色突然变了:“少了两艘船。”
“什么?”老张一惊。
“趁着暴雨偷偷开溜的。”王婆低声说,“恐怕是去通风报信了。”
就在这时,龙舟上升起一面旗帜,示意船队继续前行。汪伯彦得意地看了李纲一眼,转身上船去了。
“记住这条路。”老张对小六说,“如果以后有机会,要把它画下来。”
暴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正如王婆预料的那样。等雨停时,船队已经驶入了一片陌生的水域。站在船头眺望,再也看不见来时的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改变的不只是航道,还有许多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