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在我家原养蜂的门前楼上先右边来了一窝蜂，后左也来了一窝蜂。我心想，好兆头。
九九年春节初一，我拜完自己村的年，又到枧州大姐家拜年，回时天还下起了小雨，在我记忆里每年初一都会下雨。
初二天放晴，并且格外地风和日丽。因无聊我便又去大姐家玩，家里有妈、弟和弟媳照顾来客。中饭后午睡时，突听得从我家拜年回来的大外甥女边敲门边喊：舅舅，快起来，家里来了二位女学生。
我忙从床上爬起，边穿衣服边问：是哪里的？
是从竹江来的。
刘苏！我心里惊叫了声，便兴匆匆往家里赶。一路上我什么也没想，也许是大喜伤心，脑海里有点迷迷糊糊的。待我走到家门口，一眼便见一位身材苗条、上穿黄呢子中长大衣、下穿浅绿长裙的女子在看厅堂上面字画，长长的秀发披在后背。我叫了声：刘苏，便三步并作两步迈进家门。刘苏忙转过身，笑盈盈甜甜地叫了声：周老师，新年好。……
午餐，刘苏姐妹坐在桌子左右边，我记得我坐在下席，上席空着。当我端起酒杯向刘苏敬酒时，心里说别碰别碰，但手指还是像有吸铁似的碰到她的手指。
敬完酒，我便情不自禁的说了句：嗨，这几年我过得好苦好苦。
只见她低着头轻声说了句：等会就会好的。
我仍懵懵懂懂地把酒杯端向个子较矮的刘苏妹妹……
吃过中饭，我便对刘苏姐妹说：我们去大姐家玩，她家今晚有客。
在路上我问刘苏怎知道来的，她说是叫我表叔画了张路线图，一村一村走小路问过来的。她现在南昌某医院做护士。我们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大姐家。
在火炉旁喝过茶后便到电视机房看电视。期间刘苏妹妹出去了会，这时刘苏便从包里拿出一枚毛主席金像章，双手捧到我跟前，深情地说：周老师，这是枚毛主席像章，纯金的，送给您。
我忙双手拒绝说：不敢当。
她便双手更往前捧，说：保佑您一生平安。
我自然而然地放下拒绝的双手。刘苏便温情地说：我来帮你戴上。说后便把像章扣在我左胸前衣服上，并高兴地轻轻拍了拍我胸脯，说：很好，您戴着很好看。
吃晚饭时，客人们听说刘苏远道而来给老师拜年，都纷纷向她敬酒……
吃过晚饭，我便带她俩姐妹到好友小武家打扑克，并在他家夜宵。
回到姐家，刘苏便叫她妹妹先去睡。我也准备回家睡，刘苏便送我到门前方坪上。我们默默地站了会，她轻轻地对我说：周老师，我在南昌曾被一个骗子骗了我大哥好多钱。
我说：哎呀，钱的事没关系，只要人好就行。
刘苏一时语塞，便说：周老师，明天把你通信地址写给我，我们要保持联系。
好的。我说后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自己也不知怎后面还情不自禁特意用了用力。握完手我便送她回转，临进门，她有意无意地轻轻用肩靠了靠我。
我当天特别高兴，也喝了不少酒，回家也没多想什么，倒头便睡了。
第二天一清早，梳洗后我便早早来到大姐家。我便同刘苏去马路上散步，她妹妹也从后面跟来。我看见刘苏用手在身后做手势叫她妹别跟。回转时，刘苏特意走到我前面伸出双手对我说：周老师，您看这几天在家烤火都把手烤黑了。说时纤纤十指还不停地上下摆动。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手指上没有任何饰物……
早上在大姐夫他弟弟家吃早饭（这几年在枧州五六十家人家我都吃了个遍）。后我叫了辆车把刘苏姐妹俩送到浬田……
刘苏走后，我心中一片迷茫，我蓦然想起二年前在姐家做的梦，两女子一高一矮，白长裙——白大褂，长头发，还有那扑闪扑闪的睫毛。对，一定是她！我便逢人说梦，我说得绘声绘色，听的人半信半疑……
初三晚上姐夫、姐姐、外甥们都在我家吃晚饭，饭桌上大姐说：刘苏昨夜紧要跟我说话，不是我说天晚了去睡觉，她还想说。
我说：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问你根李霞到底如何？我说你不理她，她回来也不跟她睡呗。
我问：还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有老公，是位翻译。
我说：她还没结婚，她特意这样说是省得你刨根问底的。
初五我去到刘苏家拜年，我先到表叔家（已十多年没来过了）。刘苏家就在他家后面。我进门先道了声喜，便伸手向刘苏爸说：刘经理，新年好。
刘苏妈不知怎地那天特别高兴并忙起身大声说：请坐呀，请坐呀，请烤火，请喝茶。
刘苏妹也霍地站起，瞪着眼睛望着我说：她刚走了。
中餐，刘苏妈特意同情加意打了四个土鸡蛋给我吃。餐后我给了三百红包给刘苏妈，后顺路来到安福县城北门左师傅家玩，在安福我与左师傅家一直要好，常来往。教过他大儿小女，平时以兄弟相称。曾记得调走时左师母还跟着车哭了。
吃晚饭时，左师傅大女儿左江莺突然对我说：周老师，你今天戴了枚毛主席金像章呀。
我有点沾沾自喜地说：是呀，前几天一位女学生送的。
她便淡淡地说了声：周老师倒好，有女孩子追着走。
过了会她又说：你学生邱慧现调二中了，原来她在乡下教书时，谈了个男友，一上来就把人家丢了，弄得人家都有点神经质。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我说：这枚像章是一位在南昌工作的女学生送的。
她说：哦，我原还认为是邱送的呢。
左江莺，人长得很美，洁白的皮肤，并长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县农行文秘。听说她曾经自己谈了一个男朋友，因她妈坚决反对分了手。后她妈帮她找了个人行的，马上要结婚了。
第二天，我到县城莲舫庵拜佛并替刘苏抽了一签，得第二十八签：
开发卦（上上签）
卦义：
蚌中珠自现
石内玉争艳
进身求望吉
凡庶作神仙
意解：
此签谐和之兆
命中绿位迁高
鸟靴象筒紫罗袍
宝马金枪夹道
占病早获痊愈
求财既得丰饶
修心念佛志坚高
散虑逍遥绝恼
回家后我便借人手机给刘苏打了个电话，并要她寄张照片给我。第二天便开始给她写信，写了些什么现在真记不得了，只记得刘苏后来说过我的信写的很好，很有文采。
寄出信后，有天夜里我梦见自己站在家门口翘首瞭望北向，只见北向两边漫天的云在迅速会合，两边云相撞时，突听得“咔嚓”一声惊天动地巨响，雷电拨开万丈云雾，依稀看见北方的山脉和高大的城楼，有一颗小红点带着“咝咝”的响声在空中直向我迅速飞来，并渐飞渐大，中间我还看见整洁的街道、人群，近处还有栋有几个台阶上去的小平房。当红点靠近马山上变成太阳大时，突然从中跳出一个虎头虎脑二三岁胖小男孩，身上只系了件小红肚兜，在空中向我跑来。又突然“咔嚓”一声一张十来岁的男孩半身标准像定格在家门旁的树上面。照片还有木镜框，小孩长得眉清目秀，平头，留有短短的小刘海，长方形脸，宽宽的额头很丰满。
几天后，我便收到刘苏的来信，大意是：
周老师：
你好。首先预祝你生日快乐。听我妹妹讲你初五到我家，真对不起，我未能尽地主之谊。他日你来南昌，我得好好补上。我每夜（夜字略涂了几圈后改为日字）都在想念你。十多年来我一直常常梦见自己又回到你的课堂，但面对的提问，我手足无措，而你的目光却似乎望着别人……
也许是家乡话不好表达，我本有很多话要对你讲，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当去年我爸到南昌告诉我你与李老师闹翻，一个人在家时，我便决定来看你，我也好几年未回家了。面对你的境遇，我怎能袖手旁观？我希望你尽早走出阴影，重新振作起来，我不希望看到一个颓废的你。周老师，你知道吗？在安福你有小才子之誉。你要坚信，风雨过后将有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在南昌一切皆好。你送给我的《中学生英语辅导》一书，我依然珍藏着，只是感情上一再受挫，现先生是位翻译，是婚姻介绍所介绍的，是个无喉结的“男人”，去年年底就差点离了，现他去了非洲，已讲好今年年底一回来就离。我现也已搬到医院来住了。
照片我选了很久，才选中此帧，希望你能喜欢。
千言万语一句话，愿你多保重、开心。
刘苏
X月X日
我一遍又一遍看着她的来信，总觉得夜字涂圈了后改为日字曾在哪看过。突然想起她考上卫校后给我写的一封信，上也曾是这样写的，也是说常梦见回到我的课堂。当时李老师看了后还曾说了句：这哪像是学生写给老师的信，这简直是封情书。我记得我当时只说了句：你别胡说。她便没再作声，我也没再多想什么……
我再一次一次地端详着刘苏的照片，是她！和梦中的“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梦中的“她”似乎要胖点、白点。我把照片装在上衣口袋里随身带着，有天晚上我把照片贴在灯泡上看，通过灯光的透射，显得“她”更白并显胖，是她，简直与梦中的“她”一模一样。
照片上的她身穿长裙，笑眯眯地端坐在菊花前，长长的秀发披在脑后。照片上有“西湖”二字。当我给妈妈看时，妈念了声：“湖西（狐媳）”。我忙笑着纠正道：不是湖西（狐媳），是西湖（媳妇）。
此后我与刘苏有时通个电话，也还写过信……
晚上我是把她照片放在枕头边上睡。有天夜里梦中她对我说：亲爱的，我并没结婚。
五月初某日我坐上了去南昌的汽车。临行前我还特意在JA市选买了一只金包玉的戒指。
刘苏为我点了松子鱼、红烧猪尾巴、啤酒鸭和一个三鲜汤。酒桌上刘苏笑眯眯地问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顿觉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说：今天是我生日。
哇，怪怪。我祝你生日快乐！我惊讶地说着并端起酒杯敬她。干杯后我便说：我今天还给你带来了生日礼物。说后便从包里拿出金灿灿的戒指……
晚饭后，刘苏便带我来到人民公园，我抱着她说：当年我生女儿时在班上说，我女儿取名叫周婧，婧意为女子有才能。你还记得我说以后有机会再生个儿子叫什么吗？
她说：记得，叫周xian，左边是个日子旁，右边是个见字的，意为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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