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四月二十二日傍晚,夕阳如血,云霞满天。广阔的海面上,三艘巍峨的战船破浪前行,船身上高悬的大明龙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昭示着这支舰队的身份。
为首的旗舰尤为气势非凡,船头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虎头,张牙舞爪,仿佛要将敌人撕碎。虎头的双眼由黄金镶嵌而成,在斜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散发出凛然的威严。这艘旗舰正是大明名将袁崇焕的座驾,体现了他不凡的地位和军威。
战舰劈波斩浪,渐渐驶近了皮岛的港口。它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岸上百姓的骚动,众人纷纷聚集到码头,想一睹这支舰队的风采。有好事者一路小跑,直奔皮岛总兵衙门,向总兵毛文龙禀报此事。
袁崇焕的到来,在皮岛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然而,坐镇皮岛衙门的总兵毛文龙却显得波澜不惊,仿佛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访早有预料。
“父亲,那位袁崇焕可是曾经宁远保卫战的大功臣,您不亲自去迎接一下吗?”毛文龙的养子毛承禄有些不解,他觉得以袁崇焕的名望,父亲理应亲自前往。
毛文龙却不以为然,他淡淡地说:“袁崇焕虽然战功赫赫,但如今不过是个宁远总兵,与我平起平坐。我又何须亲自迎接?这样反倒显得我们皮岛衙门小家子气了。”
“师爷,还是请你带着衙门的衙役,前去码头迎接袁总兵吧。”毛文龙吩咐道,语气虽然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师爷领命而去,很快就带着一众衙役浩浩荡荡地朝码头进发。
不多时,皮岛衙门的师爷已经恭恭敬敬地将袁崇焕迎到了衙门内。只见袁崇焕身着金色战甲,头戴银盔,神态威武,气度不凡。战甲上镌刻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宛如天神下凡,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衙门内,毛文龙身穿武官袍服,正襟危坐地等候袁崇焕的到来。
“袁将军,这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皮岛来了?”毛文龙笑着迎了上去,话语间却透着一丝戒备。
他转身吩咐身边的杂役:“还不快给袁将军倒茶,搬个上座!”言语间对这位贵客却是恭敬有加。
袁崇焕在毛文龙的引领下落座,却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并不习惯在海上航行,这一路颠簸下来,便有些晕船。但他强打起精神,目光如炬地环视着衙门内的陈设,暗暗打量着毛文龙。
只见毛文龙虽然身着武官袍服,却难掩其儒将风范。他身材高大魁梧,体态虽略显富态,但依然透着军人的挺拔之气。一袭黑色武官长袍,剪裁得体,衬得他气度不凡。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毛文龙的面容。他一双剑眉星目,目光沉稳睿智,透着儒雅之气。国字脸上,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鼻梁高挺,透着英武不凡的气概。嘴角两侧留着一抹八字胡,修剪得整整齐齐,更显斯文。
“袁将军,您身为宁远总兵,责任重大。此番远道而来,舍弃自己的防区,到我这皮岛上来,不知所为何事?”毛文龙开门见山,语气中透着质疑。
袁崇焕直视着毛文龙,语气严肃:“毛总兵,我此番前来,是因宁远城近日发生兵变。虽然叛乱已被平息,为首的士兵也得到赦免,但据我的眼线来报,其中两个领头的,一个叫张思顺,一个叫杨正朝,已经逃到了你辖下的东江镇。”
毛文龙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久前才在暗中会见过杨正朝,但面对袁崇焕的质询,他佯装一无所知。
“袁将军此言极是!当今国家内忧外患,军纪废弛,士兵竟因区区欠饷便揭竿而起,实在是罪无可恕!”毛文龙义正言辞地说,“若让我抓到这两个逆贼,定要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袁崇焕冷哼一声,目光如炬:“毛总兵既然如此说,那在下就带着百来号亲兵,着手搜查东江镇,务必将那两个贼子缉拿归案!”
“岂敢劳烦袁将军亲自动手?“毛文龙赶忙陪笑,“区区抓捕之事,怎能劳您大驾?不若由我部下去办,务必将此二人捉拿到案,交由将军发落!”
说罢,毛文龙转身吩咐身边的师爷:“传我将令,即刻严查皮岛港口,不得有未经检查的船只离岸!另调士兵分头搜查东江镇上下,若有袁将军所言二人,格杀勿论!”
“既然毛将军如此说了,那张思顺和杨正朝就有劳将军捉拿归案了。“袁崇焕颔首道,心中对毛文龙的态度还算满意。
毛文龙则笑着说:“袁将军,您远道而来,想必也有些乏了。不如先沐浴更衣,稍事歇息,我在府上设了晚宴,专程款待将军。您可知道,将军当年在宁远大败多尔衮和皇太极的事迹,在辽东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晚来的宾客,个个都想一睹将军的风采呢!“
袁崇焕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于是他欣然应允,吩咐随行士兵先行回船歇息,自己则随毛文龙的管家前往客房。
酉时傍晚,毛文龙府上的正厅内宾客齐聚。一张巨大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美馔佳肴。有龙井虾仁,翡翠藕片,麻辣牛肉,五香牛肚,还有梅菜扣肉,香酥鸭肠,芙蓉鸡片,葱油海参,看得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桌子正中,一坛散发着浓郁酒香的陈年老酒,映衬着周围的美食,更显氤氲诱人。
众人依次落座,主位自然是留给袁崇焕的,毛文龙则谦恭地坐在袁崇焕右手边。
毛文龙环视着满座宾客,缓缓开口:“今日,袁将军远道而来,虽然我是地主之谊,却也要敬将军三分。当年将军在宁远一战,可谓是力挽狂澜,为我大明扬威海外,功勋卓著。今日将军驾临寒舍,我毛文龙岂有不设宴款待的道理?”
众人听罢,纷纷向袁崇焕投去敬仰的目光。这位曾经的明末名将,仍然享有着崇高的声望。而袁崇焕也显得很是受用,抚须微笑,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毛文龙接着向袁崇焕一一介绍起同席诸位:“这位就是家父沈世魁,家严一向敬重将军,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沈世魁忙起身拱手,连连称是。
“这两位,一位是我的亲子毛承斗,一位是我的义子毛承禄。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尚轻,却也对将军的战功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将军真容,想必也是终生难忘。”
毛承斗和毛承禄也连忙起身行礼,袁崇焕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免礼。
毛文龙又指着另一侧的陈继盛、孔有德和耿仲明,道:“这几位,都是我在皮岛的心腹。陈继盛是我的副总兵,孔有德和耿仲明是两位参将。他们协助我镇守东江,保卫海疆,也是劳苦功高。今日得蒙将军赏脸,他们也算沾了将军的光!“
几人听了,也都忙起身拜见袁崇焕。袁崇焕却只是摆摆手,淡淡道:“诸位皆是为国为民,不必多礼。今日毛总兵设宴相请,我袁某也是聊表寸心,大家不必拘礼,尽情畅饮便是!”
表面上看,这场晚宴洋溢着一片祥和与欢乐。觥筹交错,笑语欢声,仿佛真的只是袁崇焕来东江镇,毛文龙设宴款待那般简单。
毛文龙心里清楚,这场宴请绝非只是单纯地接风洗尘这么简单。他要借此试探袁崇焕的真实态度,要知道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将军,究竟如何看待这个地处后金势力范围,却又对大明至关重要的东江镇。
这场宴请,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
而更加令人胆战心惊的是,在毛文龙府邸的暗处,已然潜伏着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全副武装,只等毛文龙一声号令,便会立即出手,生擒袁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