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目光落在吴有性身上:“这牛痘接种法,究竟从何而来?”
吴有性端坐在椅子上,语气平和:“这是陛下得到的上天启示。”
李太医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虽说陛下是天子,这法子是来自上天,但天意难测啊。”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推广此事,还需谨慎。“
吴有性深吸一口气:“李太医有所不知,这牛痘接种法,我已经秘密实验过了,的确有效。”
“什么?”李太医猛地站起身,茶盏被他一掌拍得震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响惊动了外面值夜的小太医,有人推门探头张望。李太医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你…你…”李太医重新坐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你太大胆了。”
李太医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样吧。”李太医终于停下脚步,“此事非同小可,我明日召集太医院其他太医,共同商议这牛痘接种法。”
吴有性点点头:“全凭李太医做主。”
次日深夜,太医院的议事厅内烛火通明。厅中摆着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放着几本医书,还有一盏青铜香炉,袅袅的檀香在空气中缭绕。
李太医坐在主位上,环顾四周。十几位太医分坐两侧,有的翻看着医书,有的低声议论。吴有性坐在一旁,神色平静。
“诸位。”李太医轻轻敲了敲桌面,“今日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商议一件关系到医道根本的大事。”
他看了吴有性一眼,“吴院判要推广一种新的医术,名为牛痘接种法。”
“牛痘接种法?”坐在右首的张太医皱起眉头。他是太医院的老资格,精通《黄帝内经》。“这是何种医术?”
吴有性站起身,将牛痘接种法的原理和方法详细讲解了一遍。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取牛痘疮痂,研磨成粉,点入人体。此法可使人产生抗力,不再染上天花。”
议事厅内一时寂静。檀香在空气中缭绕,混合着医书的墨香。片刻之后,争论爆发了。
“这完全违背了《内经》的理论!”张太医拍案而起,“《内经》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现在却要主动引入牛疫之邪,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不错。”一位年轻太医附和道,“人乃万物之灵,怎能用牛身上的东西污染人体?”
“吴院判。”坐在左首的王太医开口了。他是太医院的针灸专家,说话向来谨慎:“此法可有长期实验的记录?万一日后出现变故,该如何是好?”
吴有性正要回答,又一位太医打断了他:“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人用虎骨入药,结果全身长毛,性情凶猛。这牛痘入体,会不会让人生出牛角来?”
议事厅内响起一阵低笑。吴有性的脸色沉了下来。
“诸位。”李太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医道贵在谨慎。但也不能因噎废食。“他转向吴有性,“吴院判,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此法有效?”
吴有性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我秘密实验的记录。共试验了十二例,皆有效果。”
“十二例?”张太医冷笑一声,“太医院行医数百年,积累了多少病例?就凭这区区十二例,就想推翻我们的传统医术?”
“张太医说得对。”王太医点点头,“医道重在经验积累。这牛痘接种法太过冒险。”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说这是异端邪说,有人说这违背天理,还有人说这会引起瘟疫蔓延。
李太医坐在主位上,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他看到了愤怒,看到了疑虑,看到了恐惧。这些情绪在檀香的烟雾中缭绕,就像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吴有性望着窗外的月光。他知道,这场争论远未结束。推广牛痘接种法的路,注定要比想象中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