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一出,溪涧清舞心下一片惊异。
回忆起珠珠方才,陷害自己给皇甫秋翼下“合欢散”一事;再往前,诬陷自己在五王府偷偷给古叔通报传信,甚至涉及古叔安危……凡此种种,皆可能来自除皇甫秋翼之外另一人指引。
目的嘛……她细细思考;似乎隐约间,向着瓦解她与皇甫秋翼联盟关系的方向发展而去。
对方似乎极其熟悉皇甫秋翼社交脉络,甚至能将眼线安插在皇甫秋翼身边如此之久,这定不是等闲之辈所为。
可,她转念又想:谁会布置一一个长达十年的棋局?对付的还是一位十年前名声狼藉的纨绔子弟?
溪涧清舞将认识的人逐个筛选一遍,但毫无头绪。
先放放……她蹙眉思索。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证皇甫秋翼的北征军队不会受珠珠等人计划影响。
思来想去,她感到心寒。
珠珠她,竟狠心至此。在皇甫秋翼身边潜伏这般久,从前定是没少作手段。
而皇甫秋翼本人……溪涧清舞秀眉紧皱,他似乎还未知晓此事,对珠珠,依旧是怜惜身侧的宝物。
溪涧清舞的内心泛起一阵酸意。
不能再想了。她纤纤素手轻轻地抹掉眼角的湿气,起身抚了抚夜行衣上的凝露,趁着浓浓月色离开了。
……
凌晨,溪涧清舞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不断循环着珠珠同神秘人的对话。
天蒙蒙亮,她便一跃而起,马不停蹄地赶往皇甫秋翼营帐。
皇甫秋翼彼时正在营帐前的空地上练剑。他着一身珠光白便装,墨发高高扎起,慵懒的马尾随着招式的变换纷飞,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剑柄,掀起阵阵雾浪,朦胧之势如同置身云海般的仙君,可望不可及。
溪涧清舞有些迷了,想多看几眼这尘世难觅的景象。
可惜事态紧急,她仍是出言打断了皇甫秋翼。
突然被人从忘我之境唤回,皇甫秋翼心中有所不满;后见来者,竟是本应在地牢内的溪涧清舞,他心头顿时怒火中烧。
他黑沉着脸,并未言语,只是用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她,凶光毕露;又或许是回忆起之前那不堪的景象,他眼里竟浮现出一丝冷笑,高大的身子朝她迈了几步,四周气压极低,令人不寒而栗。
溪涧清舞恐惧地退后半步,但突然,她意识到自己此番来的目的,便瞬间定住了脚步。
“怎么,军营里面是没人管你了吗?”皇甫秋翼周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气,缓缓道。
因为没人管,所以她直接自己逃出来了。
“殿下,臣……有要事禀报。”溪涧清舞的话语中暗含一股似有似无的不确定,因为她自己亦是怀疑,皇甫秋翼现阶段是否还相信她的言语。
皇甫秋翼一听这话,周身的寒气更甚,先前站在一旁服侍他练剑的士兵,皆有先见之明地躲在远处,害怕将军周遭不定的怒气波及自身。
“又想出什么陷害本王的计谋?”他眯起眼睛,久久地注视着她,眼里迸射的怒意仿佛要将她射穿。
料想他也不会轻信自己,溪涧清舞在心中叹了口气。
还没等溪涧清舞回应,皇甫秋翼便随即招手,叫来旁边的士兵,且颇有威严道:“你们几个把她抓回地牢,严加看管!”
善睐明眸里,她眼见士兵逐渐逼近。一想到自己即将返回地牢,情急之下,溪涧清舞脱口而出道:“臣要同殿下打赌!”
皇甫秋翼双眸里泛着沉沉的阴暗光泽,站在距她不到一米的位置,就那般凝视着她些许慌乱的眉眼,似乎对她不着边际的话语没有半分兴味。
他俯首看她调动轻功、动作敏捷地避开士兵捉捕的情形。不知怎的,倏尔回忆起,平日里她总是一副秀外慧中、气质如兰的姿态,甚少见到而今这般纷乱的模样。
这强烈的反差感,竟是让皇甫秋翼从中寻觅到丝丝点点的兴趣来。他观察溪涧清舞动作,似乎只是为了躲逆士兵,却未曾发生任何肢体上的冲突。
由此看来,她并没有害人的目的。
一个细作,不惜违背军令,赶着清晨到他军营外,不是来害人,还能是救人不成?
思索片刻,皇甫秋翼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停下。
“什么赌?”他倒是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溪涧清舞松了口气。
这样看,大抵是有希望的。
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片刻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一亮,道:“臣赌自己,能够让殿下随后歼灭匈奴的计划,一帆风顺。”
皇甫秋翼没有回应,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疑惑的光芒,随即逝去。
溪涧清舞捕捉到他的眸色,知晓方才对话引起了他的兴趣,深吸一口气,她慢条斯理道:“因为臣知晓一些消息,对殿下北方御敌极其不利的消息。”
皇甫秋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紧了紧手中端握的银剑,衣袂飘飘,一脸讳莫如深,等着她说下去。
溪涧清舞正要说话,却瞬时意识到,他好像只会在这种时刻,才会平静下来倾听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