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四顾,一片苍茫。呼啸而过的狂风席卷着暴雪,在空中张牙舞爪,怒吼与冷厉之声如同恶魔的低语;低温凝华而成的坚冰,击打着溪涧清舞娇嫩的脸庞,犹如利刃一般疼痛,令人瑟瑟发抖。
她实在是太疲惫了,眼神亦逐渐迷离起来。可是她明白,她身后从来不只是一个人。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会回忆起与自己最亲近之人。
聂卡迪。
他总是摆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除了对她。对于她,他绝美的容颜,镀金西格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简洁又华美,隐约间夹杂着几分性感,就像出席奢华晚宴过后,将高昂的礼服随手丢弃的高贵王子。
对啊,所有的所有,她皆是为了聂卡迪;为了皇甫秋翼所带领的军队;为了他今后的道路与仕途。
所以啊,所以啊,她不能倒下。
她要走下去,必须走下去,直到完成最终目标。
想到这,她奋力食用完最后一颗“增元丹”,借着身体迸发出仅存的最后一股力量,她倾尽全力,击碎了视野范围内所有的巨石。
身体的剧痛终是承受不住,她倒了下去。
昏迷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眼前是含情的黄昏,天空磅礴之下,皇甫秋翼的浓墨般的眸子向她投来缕缕温柔,引得她心波层层。
大抵,是最后了罢。
再不能看到他沙场战袍飘飘、叱咤风云的模样;再不能见他剑法轻灵飘逸,如神祇般青丝张扬的潇洒;也再也不能,看他大获全胜后,傲气狂野的笑容里,透着不死不休的执念,强霸无屹立的身姿,倍显豪气冲天。
她不甘心地想。
直到世界完全黑暗。
……
“将军,吉时已到,可以出发了。”
皇甫秋翼修长的体格好似从晶莹剔透的大理石精雕出来的轮廓,一身与生俱来的洒脱气质。
他那幽静冷厉的眼眸中,闪过一瞬而逝的焦灼,下意识地朝队伍后方一瞥,不经意间抚摸着汗血宝马的脖颈。
“将军是在等谁吗?”一旁副将见此,忍不住问道。
皇甫秋翼只拿短叹一声作为回应,低缓道:“出发吧。”
大部队陆陆续续移动起来,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径直步入裂谷雪峰深处。
冷冽的冬风吹散皇甫秋翼束起的直发,他环视了一眼山谷四周,唯有两侧灰黄的沙石与眼前茫茫无涯的飞雪与他两两相望。
直至军队驶离山谷,也未见一颗巨石滑落。
他回忆溪涧清舞,先前三番五次提醒他裂谷雪峰巨石一事,而今相安无事,由此看来,这怕不是一个计谋。
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声音里透露出一股难以描摹的冰冷凌厉,仿佛刀子般切割着人们的心脏,气氛突然间变得冷峻又令人战栗,似有似无的血腥之气在空气中蔓延。
若此时溪涧清舞在他身边,那如同嗜血的眼神,定是要将她大卸八块。
被耍了。
这是皇甫秋翼走出裂谷雪峰之后,第一个感想。
这女人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他得出这个结论。
愈往前行进,冰雪愈加兼顾,军队整装热情高涨,旌旗一插,大鼓一打,将士们声势浩大,一鼓作气,冲向匈奴大本营。
由于战事突发,天气能见度低,明耀国军队不费吹灰之力,便消灭大半匈奴势力。
他们乘胜追击,直击首领营帐。
皇甫秋翼薄唇一咧,嘴角泛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极短、极浅,转瞬即逝。
……
溪涧清舞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剧痛,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嘴里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阿石最终在山顶发现她的时候,便见她如此般虚弱。
溪涧清舞娇小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微弱而艰难,苍白的面孔透着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气息奄奄。
现场没有任何的急救设施,如今唯一的出路,便是将她迅速地运回山下。
绝望无助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这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连北战胜利的号角声都吹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