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慈在城中一家简陋的茶铺找到了等候已旧的叔父顾羨。
顾慈站在茶铺门口,看着顾羨的侧影,停顿片刻,脸上带着淡笑,向着茶铺里面走去,同时开口说到:“叔父,我回来了。”
顾羨闻声,回头一脸凝重的看着进门而来,很明显避开他,悄声向着内院走去的顾慈,声音沉闷的说到:“回来,坐下陪我喝杯茶。”
顾慈知道顾羨一定会对今天自己做的冲动,说点什么,却没想到叔父是如此的气性,顾慈觉得,今天的顾羨,跟以往那个慈爱的叔父不同。
于是,顾慈同样悄声的坐了过来,为顾慈倒了杯茶,随便观察观察。
看着脸色凝重的顾羨端起了自己倒的茶杯,顾慈才开口说到:“叔父,你还在担心今天的事吗?没事的,陈恭的没有找到我。”
顾羨看着顾慈开口说到:“阳儿,你做人行事都是我教的,你出手搭救那书生,我本不该指责你,只是,叔父我实不想你和富阳陈家扯上任何关系。”
顾慈心中,依旧以为顾羨是在担心陈家在富阳郡的权势,怕他们对自己不利,便开口说到:“叔父,明后天,大抵上,我们就会离开富阳城,去其他地方送货,应该不会碰到他们,等过段时间回到溪山,很长时间过去了,陈家断然不会追到镇子上的,你放心吧。”
顾羨看着顾慈,脖梗微微抽动,心中的思绪参半,却只能他顾羨自己知晓,顾羨绥开口说到:“这样最好,阳儿,这里不是溪山,切记不可再生事端。”
顾慈开口说到:“叔父,我懂。”
继续说到:“叔父,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去后院休息了。”
顾羨点头,顾慈绥离开了,向着后院走去了。
不知无畏的顾慈朝着后院走去,顾羨满眼慈爱的看着顾慈,在顾慈身影湮灭后,兀自的将杯中的苦茶一饮而进。
自从听闻陶知一言,顾慈便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振聋发聩的“新生”二字,故而,一路上,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多,言语也是少了不少,顾羨看出了顾慈有事,所以,便在中午停下休整的时候,想着能找顾慈聊聊。
顾慈拿着刚出锅的饼,递给站倚在路边竹子上的顾慈,同时开口询问到:“阳儿,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叔父说说吗?”
顾慈接过顾羨手中的饼,咬了一口,满带心事的咀嚼着。
顾羨在等,等顾慈准备。
顾慈咽下了口中的饼,开口说到:“叔父可觉得如今的世道有何不妥?”
顾羨怔了怔,开口说到:“怎么这么问?”
顾慈又同样开口问到:“叔父对前几天富阳郡府衙门前之事怎么看?”
顾羨道:“是有些盛气凌人了。”转眼间,顾羨语气变了,变的生硬了很多,开口说到:“阳儿,不是给你讲了吗,不可和这件事牵扯太多,怎么今天又来问这事,记住,以后你只当没有见过陈恭,也没有碰到过这事。”
顾慈真的不懂,为何叔父只要听到这事,便会如此激动。
顾慈看着顾羨开口说到:“叔父,你别担心,我想说的……”
未等顾慈说完话,就直接被顾羨打断了,顾羨站起身来,开口说到:“好了,阳儿,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
顾羨的生气是顾慈始料未及的,被叔父说教,顾慈也就无心继续问了,讪讪的吃起了饭,不过,心里却还是放不下这个问题,放不下提出这问题的人,随口默念到:“也不知陶先生出发了没有?”
隔着灶火锅气,围坐在一众茶师傅中间的顾羨,看着眼神抽离的顾慈,顾慈的举动,另他不安,不过,庆幸的是,他没听顾慈接下来之言,若是听了,估计两人之间,将会是另外一番情境。
为附近郡县茶庄送茶事宜罢,来来往往,顾慈和叔父顾羨回到溪山,以三月有余,这几个月,顾羨带着顾慈走遍了扬州各郡县,顾慈眼界大开,整个人浮躁之气消退了不少,于是接受顾羨的安排,又回去接着读书了。
倏忽间时间就过去了,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样子,顾羨和顾慈叔侄二人似乎也已经忘记了陈恭的事。
不过,溪山也就尺寸方圆之地,整天穿梭来,穿梭去的顾慈,总是觉得有人盯着他,近几日来,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江南八月多风雨,顾羨茶师傅的活计,随着梅雨来,也渐渐的忙碌了起来,对于顾慈神神叨叨的怪异行为,顾羨无暇顾及。
又是一个风雨夜,急匆匆在门口抖落一身雨滴后,在背身推门入室的那一刻,面对背后漆黑静谧的屋子,眉眼微蹙,慢慢的合上门,继而轻声的转身,面对着此刻看上去空荡荡的屋子。
漆黑的屋子,亮着三个明明灭灭的火星,扑朔扑朔的轻微浮动着,顾羨仔细嗅了嗅,是香火味,提防的心才沉了沉,稍倾时间,看屋中仍无任何动静,顾羨绥掏出火引,点起了桌子上的油灯。
顾羨看向香案以及桌上供奉的灵位,和自己所猜不错的檀香正香雾缭绕,不过,在一翻扫视过后,却眼眸放光,心中微怔,紧紧的盯着香案上的多出之物。
而这桌上放置的,是一根淮州微山湖禽鸟的长羽。
这东西,顾羨在熟悉不过了,顾羨移步香案边,轻轻的拿起长羽细看端详了起来,同时,思绪也被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思付良久,顾羨将长羽轻放入怀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灵位,用自己的手袖轻拭。
顾羨眼中莹莹润润,满是柔情,好似要落泪一般。
顾羨收起这番神情,一边将灵位放回原位的同时,一边开口说到:“小妹,这么多年过去了,日子还是平淡不了。”
顾羨说完话后,坐在椅子上,头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呆呆的看着房梁。
翌日清晨,天空放晴,万里无云,空气清新,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所以,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
人群之中,一黑衣男子停下脚步,站定于富阳溪山一座名叫晏府的宅子前,抬眼看了眼门阙,起身准备拜访这宅子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