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怜了这场叛乱中被无辜牵连的那些百姓,可怜了山下对战中瞬息之间死去的成百上千的性命,都是大渊的百姓,因为某些人的私欲,他们不得不用自己的性命去填堵上位者的欲壑。
“陛下,衡阳军来了。”身侧孝年躬身提醒。
晏琛目光落在北边,上万人马呼啸而来,自后方而入,迅速加入战局,左威卫大军与崔寄亲率的衡阳军两方夹击,场中局势突变。
直到此刻,这场战役终归算是有了结局。
晏琛退了两步,但她的目光却始终俯视于战场,未曾移开分毫,他明明姿态俨雅端方如神,但是站在他身侧的孝年却觉得陛下此刻有一丝怅然。
怅然?
明明大战都快结束了,陛下这是在怅然什么?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晏琛转过头去,看到崔寄缓步走来。
崔寄的步子有些慢,在背后夕阳的最后一点点余晖中,他的容貌不甚清明,却偏偏整个人散逸出玉般风采来。
晏琛笑起来:“果然琪花瑶草,阿璀之童言,如此精准。”
崔寄走到他跟前来,有些无奈,也是一笑:“您又说这样的话。”
晏琛瞧他身体康健,并没有感染疫病的症状,更放下心来,只是瞧他走路甚缓,以为他腿疾又犯了。
崔寄却摆摆手,道:“如今天渐转暖了,我的腿好了不少,无碍的。”
先前永州的疫病的事情虽在意料之外,但崔寄去永州之后不多时便已经查出了疫病的源头。
那根本不是什么时疫,而是当初随风军潜入永州的那百十人的斥候队伍的作为。
他们当初的目的有二,一是烧毁永州的粮仓,但因崔寄的提前安排防备,粮仓中的粮食早已被转移,所以那场大火并未伤到根本;而第二个目的,便是当初那几日前后进城的私车,那十几辆盐车运送的并不只是食盐,其中夹杂着不少毒药。
而这是崔寄万万没有想到的,且不说这样欲以一城人为葬的恶毒行径,单说着制毒的技术与成本,便不是个容易得事情,定然需要大量的人力与时间去采集药植提炼毒药,区区一个随风军如何有这样大的能力承担如此大规模使用毒药的负担?
后来一查果然,永州城中各处水源中被投放的也根本不是提纯过的毒药,而只是混入食盐中的一些有毒植物的汁液。
所以到最后确定了毒素,有医者对症下药,便很快就控制住了永州城中百姓的病症,到最后几乎便没有百姓死亡了。
至于永州军所谓大半人马染疫的消息,其实是假。
崔寄特意放出去的,便是为了让道州的随风军以为永州空虚,又因疫病元气大伤,有可乘之机,进而铤而走险奔袭永州。
而崔寄所谓的染疫病重,其实也是以讹传讹,当时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他方处理好永州事,正在赶去与衡阳军汇合的路上。而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未在意,甚至觉得自己病重的消息更能让随风军放松警惕。??
所以从永州之事,到衡阳军被困阻山中,到左威卫大举围攻道州,从头到尾都只是将随风调出道州,困到此处无人的旷野再起战阵。
此举虽繁琐,布局虽长远,却只为保证道州百姓能逃脱随风军的控制,而在战事起时不被刀剑所伤。
这是为上位者该有的殚精竭虑。
月亮慢慢地自山后爬了上来,虽只是一弯残月,但看起来却尤为清晰,那月色不是昏黄朦胧,而是有些清寒的味道,而弯弯残月下风姿天纵的二人,越发似欲羽化而去。
不多时有兵士来报,随风军主将王镜亭已死。
晏琛与崔寄对望一眼,皆知此局终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