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叶梢,椰枣树叶的支撑力越弱,身体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围墙从她身下掠过,接着刷啦一声叶柄反弹回去,她的身体已落在半空,离地面还有好高……她吓得闭上眼睛。
“哎哟喂呀!”
她的身体撞到什么有弹性的东西,然后一跟头滚进一处狭窄空间,撞到个软绵绵的人体,没有摔痛。她睁开眼睛,看到那是个男孩子,捂着鼻子龇牙咧嘴,显然是被撞痛了。
“对不起,你还好吧?”苏蒂连忙爬起来道歉。
“少爷,您没事吧?”上头几名侍卫围拢来问。苏蒂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辆战车的车厢内,想来这位少爷是恰好驾车路过墙外。
“没事儿,”那男孩大大咧咧地说,摸摸鼻梁骨,抬头望望围墙,又打量起苏蒂,“你是从那上头跳下来的?我没见过你。你是辛涅布家什么人?”
苏蒂刚要解释,他却又打断了她:“你先别说,让本少爷推算推算:第一,你不是他们家奴隶,他家奴隶不会想逃跑。你也不是他妹妹,因为他没有妹妹。你更不是他家客人,哪有客人跳墙逃跑的。哦——我懂了,你是他从白垣城(古埃及城市,现名开罗)来的表妹,对不对?”
苏蒂觉得这男孩真是有趣。他打扮得很简单,发辫上没有装饰,双腕戴着皮革护腕,特别之处只有用皮绳挂在颈上的圆绳结形银坠。那符号代表着永恒不朽,不是随便人都能用的。
“那表妹又为什么要跳墙呢?”她笑嘻嘻地问。
男孩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因为哈普大人跟你家大人要把你许配给辛涅布那木头,你没看上——那木头当然比秀色可餐的本帅哥差远了。”
虽然她承认他的确很漂亮——比最好看的女孩子还好看——但这用词不当的,不是秀色可餐,该是绣花枕头吧!苏蒂噗嗤一笑,还想继续逗他,却瞥见守卫们已追了出来。于是她冲他眨眨眼:
“帅算什么,我认识的人才厉害,连王上的禁卫都抓不住他。我打赌你没这个本事,不服气的话,你就试试能不能把他们甩掉!”
男孩一听便来了精神,抄起缰绳:“太简单了,抓稳扶手。驾!”
“等等,帕赫利少爷……”后面传来警卫们的叫声,他头也不回地嚷道:“我带你们表小姐去兜兜风,省得她被木头闷坏了!放心,我会把她全须全尾送回来的!”
缰绳一抖,车子猛地启动,苏蒂惊叫一声,连忙抓住车厢侧边。
“你没乘过战车?”帕赫利甩过来一个怀疑的眼风。
“没想到你这么快……”苏蒂说,捕捉到这位帕赫利少爷得意的眼神。
他有理由得意。他看样子也没大她几岁,却自如地驾驭着两匹高头大马,在宽阔大道上疾驰,风声呼啸过耳际,把警卫、宅院花园和那个耀眼少年都远远吹到了后头。
她忽然间没有那么想回家了。
“我也去过白垣城,’蒙图之美’王陵(即胡夫金字塔)可真是太壮观了。”帕赫利一边驾车一边说,“守陵人说,附近还有一座伟大的胡尔·乌姆·乌赫特(狮身人面像,当时已被流沙掩埋),每当它从遗忘的阴影里浮现出来的时候,玛亚特秩序就要倾覆了。你说是真的吗?”
苏蒂抿了抿嘴唇,仿佛那颗松动的乳牙又袭来一阵酸疼。他准是把她当成了那位白垣城的小姐——确实,她从没否认过他的想当然。那位小姐一定是像他们一样,长得漂亮,落落大方,人人对她毕恭毕敬,见识过许多遥不可及的远方,好像什么事情都懂得。假如他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贫民丫头,准会像赶苍蝇一样轻蔑地把自己赶开。
她只能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好在他也没有真的期待她作答。
“你想去哪里玩?王城虽然没有那么宏伟的古迹,但也有好多热闹的地方,你想去香料集市吗?”
苏蒂犹豫了一下。也许她可以趁机让他带自己回茉莉河谷。可是连自己也不愿承认,自从跑出来以后,她回家的念头已经越来越淡薄。
“呃……我想……你觉得王城哪里最特别、最有意思?”
帕赫利兴致勃勃地说:“那我带你去一个最好玩的地方吧!”
王城的繁华喧嚣逐渐消逝在身后,广阔的原野在苏蒂面前展开。干旱的旷野上茅草萧萧,沙碛遍布,三五只伶俐漂亮的瞪羚在草丛间悠闲漫步,低头吃草,时不时抬起头,竖起敏锐的耳朵,乌黑的大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苏蒂疑惑地问。
“王上的猎场。”帕赫利得意扬扬地回答,“今天王上出猎,我本来是去找辛涅布一起参加的,碰上算你运气好,王上的圣容可不是人人都看得到的哦。”
远处隐约传来呜呜的号角声。不一会儿,地平线上腾起阵阵烟尘,宛如赛特神的风暴袭来,万物尽皆惊惶扰动。极目远望,只见一线攒动的黑影疯狂地奔逃而来,无数对弯角相互摩戛,纷乱的蹄子卷起阵阵旋风。那是一群群瞪羚、角马和野牛,在什么可怕东西的驱赶之下,惊慌地东奔西窜。
突然,奔跑在兽群最前端的一只瞪羚猛地腾跃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滚落在地,蹬了几下蹄子不动了。一支长长的利箭横贯在它修长漂亮的颈子上。
后面的兽群猛然刹住蹄子,掉转头逃往另一个方向,在旷野上划出一道烟尘的弧线。
在弧线前侧,又有几匹角马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