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一个,还是还有别人?”法老继续问。
“一个人。”苏蒂小声回答,“我想她也许是过得不快乐,所以出来散心。”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到了独自跑去圣湖边的自己。
“你跟你母后一样心软,总把人往好处想。哼,人证物证都在,森乌塞特,后宫用巫术诅咒王后,应该施以什么刑罚?”
苏蒂看到那个名叫森乌塞特的男子旁边跪着一个侍从,捧着一个普通的木盘子,上面放着几块带泥土的碎陶片,看形状应该来自于一个摔碎的罐子,上面写着许多字,因为碎片没有被拼起来,文字不连续,但“死亡降临”“置于火中”“如敌人在死城”的片断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是古埃及的诅咒巫术,把咒文写在陶罐里面,再把它打碎,碎片埋在被诅咒的人住所周围,魔法就会降临到那个人身上。
那天穆诺菲原来是去干这个事的,没有带侍从,是担心被人抓住把柄。
在“至圣之地”的殿堂内,塞尼特棋子的清响回荡着,显得空间更加寂静空旷。
“他要王位稳定传承,必然要打压庶长子。图特摩斯王子平庸到无可打压,分寸把握不好还容易造成兄弟反目,最好就是从穆诺菲入手。我不过是瞌睡送上了枕头,借着后宫整修的机会,让人刚好挖出了物证而已。”
染着散沫花的纤长手指把对方的一枚黄金棋子挪回原位。
森乌塞特严肃地回答:“巫术诅咒上位者,按律令应当处死;受人教唆的话,罪减一等,教唆者处死。”
没等法老问他话,塞斯卡夫就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跪下,带着哭腔说:“陛下,臣对这事实在一无所知啊!一定是银莲宫那帮贱奴唆使,我这蠢妹妹,从小就没有头脑,被人当枪使了,还浑然不觉呀!”
法老似笑非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否则她应该干得更聪明一点的。”
这话说得实在不像宽宥。塞斯卡夫不敢反驳,也不敢应承,额头都快低到地面了。
“不过,奴隶教唆主人犯罪的,主奴同罪,我的好宰相,你不至于忘记这一条吧!”
他说得平平静静,但隐含的寒意深不可测。
塞斯卡夫直起上身,正色道:
“陛下的法度绝不能动摇,穆诺菲身为侧妃,没有好好服侍王后,还胡作妄为,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恶行,我身为长兄,只有惭愧自己教导无方,请陛下一并处刑!但她是我自幼一起长大的妹妹,我实在不忍心亲眼看她受死,恳请陛下先处死我吧!”
纤手拈起紫水晶棋子移动了一格,稳稳堵住了黄金棋子的路。
“图特摩斯王子最大的靠山,就是他舅舅塞斯卡夫。不过,眼下他还用得着塞斯卡夫,也就是敲打敲打,让他不敢妄动罢了。但是经这一敲打,那个老狐狸不会多留一手吗?”
法老阴郁的脸色略微平和了些,沉声说:“本王何尝不是同你们自幼一起长大?当年那么天真活泼的姑娘,现在却变得这样恶毒阴险,实在让我痛心。传我谕令,穆诺菲王妃诅咒王后,用心险恶,罪不可恕,已勒令自尽,并废除王妃头衔。后宫妃妾们,要以此为戒,安守本分!”
他冷冷地看着穆诺菲,“从现在起,你在世间已经是个死人,不会再被人看到了。至于你的肉身,念在曾经的夫妻之情,暂寄此处,等着被送回娘家墓地的那天吧!”
嗒嗒两声脆响,两根象牙筹掷下,显示出最大的点数。
“即使是最冷静聪明的头脑,也会因嫉恨和绝望失去理智,何况穆诺菲。被逼上绝路的时候,她还会藏着最后的底牌不抖出来吗?”
隔着焚香斗袅袅的乳香烟气,大祭司眯起眼睛睨视着对弈的神妾。
“这乡下小妞,值得你如此用心?”
“你不也很上心吗?”神妾浅笑反问,把紫水晶棋子移出终点。
听到判决,穆诺菲反倒放声大笑起来,苏蒂以为她疯了,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塞斯卡夫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往地下摁,一边怒斥道:“你疯了,陛下饶你一命,还不谢恩?!”
她使劲儿挺直身子,歇斯底里地尖声叫道:“什么恩?我十七岁嫁给你,婚礼上你承诺照顾我一生一世,可你总是一天到晚地出征、带兵,十年,十年啊,我数着日子苦苦等着你,耗尽了整个青春,可你……你一回来就娶了那个小妖精!从此再不看我一眼,不管我怎样打扮,怎样温柔,你眼里心里只有那个贱女人……”
法老愤怒地打断了她:“你闭嘴!阿茉丝是你这臭嘴能亵渎的?!”
塞斯卡夫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她的半边脸颊一下子肿起来,加上她似哭似笑的神情,显得更加扭曲难看。她瞪着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下手这么重打自己。
终于,她呸的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摇着头,冷笑着说:“可笑,你以为后宫还有这么多女人,谁知她们各有鬼胎,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地爱你,你却最看不上我——你放在心尖上那个人,她跟别人眉来眼去,书信传情,”她指着苏蒂,“你当做宝贝儿的这个丫头……她是……”
塞斯卡夫直觉她肯定是要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了,急得扑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但她还是梗着脖子挣扎着挤出最后一句:
“她和……哈普……的女儿……”
法老神色一震。
“她疯了。”他断言,“带下去,永世不得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