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日会盟后,烈山氏众人并未着急返回露岭,而是继续在轩辕丘逗留月余。
在此期间,除了日常的宴饮外,两部重臣密集碰面,商议来年开春后对蚩尤的攻略。
秦穆也参与了其中大多数会议,但众臣至今并未统一意见,仍对是否要主动向蚩尤挑起战事犹疑不决。
治民官天老则忙得焦头烂额。
刚安置完烈山氏部众的他,又受命筹备军械和粮草。
这位节俭惜财的大臣,每日都会依依不舍地在盛满粟黍的谷仓里徘徊一阵,长吁短叹。
据有心人检举,他总喃喃着什么“黄帝不当家,不知道谷子有多宝贵”的话,恐怕是想造反。
岐伯亦向黄帝抱怨过数次,天老明明身体康健,却总说自己心口痛,三天两头寻他看病。
黄帝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整日缩在宫室里。
有大量坚硬的榆木、柞木被运进去,昼夜都传出“劈劈啪啪”、“撕啦撕啦”的噪音。
以至于这段时间内,女节、嫘祖、彤鱼等后妃的眼底,都堆满乌青的黑眼圈。
除了嫫母。
因为她本就很黑。
当然最忙碌的并非天老和黄帝,而是席不暇暖、夙兴夜寐的仓颉。
自发明文字后,这位终日四处游荡的“闲人”就变成了大忙人。
黄帝一声令下,有熊氏领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上古版扫盲运动,每家每户都至少要出一人学习文字。
于是秦穆每次路过洧水边那株老柳树时,都会看见讲得口干舌燥的仓颉,和团团围着他,在沙砾上写写划划的人群。
其中有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学得格外认真。
正是卸下重担的炎帝姜榆罔。
众人中,唯独风后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时近冬至,这个一年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日子,是有熊氏最重要的祭祀礼日之一,他早已开始准备。
但驻守在阪泉的力牧军迟迟不见归影,亦无音讯。
按照惯例,他们早该回返。
风后尝试派遣熟悉地理的风信子,顶风冒雪、跋山涉水前去查探。
却并无任何消息传回。
九黎氏驱逐烈山氏、将边境推进到姜水后,阪泉的力牧军便是有熊氏对抗蚩尤的第一线。
风后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但凛冬雪虐风饕,以致道阻路塞,他纵然心忧如焚,亦无可奈何。
......
秦穆比较悠闲。
刚进副本就命悬一线的他,终于得些闲暇,安静欣赏起这片祖先生活的大荒。
风从天公齿缝间露出,院中的老槐树歪斜呻吟,抖落簌簌的枝头雪,秦穆攥住疾风吹来的落叶,衔在嘴边,吹出轻快响亮的哨鸣。
他蹬着鹿皮履,“啪叽啪叽”地来回踩着厚雪,找回一丝童趣。
“秦大哥,能不能跟我去一趟桑娘家。”
纪大罴提着两只用红绳绑住的野兔子,敲开院门,扭扭捏捏地开口。
“桑娘?”
秦穆愣了愣。
纪大罴嗫嚅道:“就是那日我们在嫘祖的织屋见过的女娃。”
秦穆上下打量纪大罴,见他穿了身崭新的熊皮氅,向来凌乱的头发梳得齐整,甚至戴了圈兽牙项链,恍然大悟。
《通典》记载:“伏羲制嫁娶,以俪皮为礼;五帝驭时,娶妻必告父母。”
黄帝之世,相传婚嫁时已出现聘礼。
秦穆重重地在他胸口攮了一拳:“好小子,下手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