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钺喘着粗气叹道:“三苗部落准备充足,事先采摘芦苇、菖蒲铺在沼泽面,从而使人不会陷落进去。”
秦穆闻言,也满心懊悔,己方太过大意。
三苗族生活于南方烟瘴之地。
那里山高林深,虫蛇肆虐,湿热多雨,恶劣的自然环境不仅淬炼三苗人的意志,也让他们积累了丰富的丛林生存经验。
烈山氏军队同残余的豹军战士汇合后,局面依旧严峻,不仅要应付三苗侵袭,还要面对顼髡率领的追兵。
“秦大哥,局面危急,让我留下殿后吧。”
自被阳顶忝击落石刀、踩踏羞辱后,一直显得有些沉默的纪大罴忽然说道。
秦穆断然拒绝:“还没到那种时刻。”
......
“苗部的子民们,主宰东荒的时候到了,杀光懦弱的烈山氏!”
雄橥心潮澎湃,穿着亮银甲,来回呼喊助威。
“噗呲!”
一根锐箭倏然穿透斑驳的林叶,雄橥颅后刹那迸射出一道血花,僵直的身躯直挺挺栽进沼泽里,毙命当场。
“苗王之子死了!”
“撤!快撤!”
临近的三苗战士亲眼目睹这一幕,如丧考妣,哀嚎着悲泣,惊慌失措的情绪像瘟疫般迅速蔓延。
“怎么会这样!雄橥这头蠢猪!”
正冲杀在前的白苗族长岩怒听到耳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偏过头一看,顿时怒发冲冠。
“不准撤!快回来!我军人多势众,你们在害怕什么?”
看见周遭潮水般退却的三苗战士,岩怒声嘶力竭地咆哮。
“都滚回来啊!滚回来!蚩尤大兄必定取得胜利。”
他挥舞着一根大棒,不断敲打逃跑的战士,将他们驱回战场。
没有人比岩怒更渴望这场胜利,这种希冀并非是出于他对蚩尤的崇拜。
他是三苗部最早随蚩尤征战九隅的人,亲眼目睹了九隅地区的沃野千里,穗实累累,风调雨顺,远非山高林密、烟瘴横行的南荒可比。
三苗战士们相继停下脚步,面面相觑,都有些犹疑不决。
“噗呲!”
蓦地,一根箭簇深深贯穿岩怒的胸膛,他激励士气的话还未吐完,便戛然而止。
若是我们三苗的族人,也可以生活在这样繁花似锦的土地上,那该多好啊。
神智越发昏沉,意识正在远离躯壳,岩怒不甘地重重坠倒在地。
临死前,他倔强地拖动着脑袋,面朝东方,最后一次睁开瞳眸,满怀留恋地凝望着九隅的方向。
“三苗人好像自己乱起来了。”
烈山军中,姜钺忽然指向楸树林,颤抖着张大嘴,声音满是不可思议和喜出望外。
秦穆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三苗军的大部分在其武士头领的吆喝指挥下,忽然开始往楸树林里回撤。
刚才还气势汹汹追击他们的三苗战士,像撞到礁石的海潮,无序混乱地哀嚎着倒卷。
视线尽头,一名英挺魁梧的男子从楸树林里大踏步走出。
他手中弓弦如同霹雳,准确无误地射穿每一个头戴银饰的三苗武士长。
“力牧在此!尔等南荒蛮人还不快滚!”
力牧面庞被淤泥涂得乌黑,身上也只穿着树叶草藤编成的破衣烂衫,但难掩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
望见众多武士长相继被点杀,还苟活着的三苗部头目都仓皇失措地不断揪下银饰。
力牧放下弓箭,操起挂在腰间的重锤,直冲三苗中军鴸鸟大纛,一名三苗武士长冲上来,还未吭声,一个照面就被他锤头当颅砸烂,无头尸体喷着血跑了几步,栽倒在地。
他腾身撞开护旗的苗兵,手中巨锤呼啸,映着天光化作一抹黑芒砰地砸在粗大的旗杆上。
刹那间,斩将断纛,一气呵成。
“苗首已亡!鴸纛已倒!”
力牧冷然转身,锤柄斜斜指天,血珠顺着锤柄滚落滴下,晚风吹拂过来,褴褛的草衣猎猎作响。
他身后,旗杆“咔嚓”的断裂声,拖着描绘着仰天嘶鸣的鴸鸟的偌大旗幡,轰地坠落下来,砸起漫天烟尘。
“敌首已亡!鴸纛已倒!”
秦穆远远瞥见这一幕,立刻高声嘶喊,下令烈山氏发起反向冲锋。
“敌首已亡!鴸纛已倒!”
烈山氏战士齐齐呐喊,声浪穿云裂石,直冲霄汉。
三苗战士们肝胆俱裂,彻底被惊惧吞噬,再无犹豫,撒腿就跑,兵器好似泄洪般被丢弃在地上。
他们不敢再靠近楸树林,撒开脚步往九黎和东夷军阵跑来,黑压压的败军无序混乱地冲击过去,推搡、挤压,乱成一团。
“这什么情况??!!”
一路追击秦穆的顼髡、蛘沵等蚩尤兄弟,骤见局势瞬间逆转,人多势众的三苗军全线溃败,朝自方狼狈涌来,大惊失色。
“树深林密,看不清有多少伏兵,但领头的那个......竟然是黄帝麾下第一大将力牧!”
鸮隼张望过后,神情惊疑不定,力牧不是早已被邢天率领夸父族袭杀在阪泉了吗,怎会出现在此地。
“能击退上万三苗战士,敌人定然不少,领军的又是力牧,我们不要深追,先去与大哥汇合。”
蛘沵早知力牧威名,顿时打起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