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如潮水般退去。
力牧和他的虎部残军相继从楸树林里走出。
秦穆亲睹力牧一人独退万军的神勇威势,心潮澎湃。
他以眼神略微估量,力牧残军不过四百余人,却能战败三苗,惊退蚩尤众兄弟数万追兵,战绩堪称惊世。
“烈山氏,秦穆。”
秦穆平复心中的波涛汹涌,上前拱手见礼:“早听闻力牧乃黄帝麾下第一大将,今日亲眼目睹,才知果然不是虚言啊!”
“秦头领言重,我是导致虎军覆灭的败军之将,如何有脸面夸耀勇武。”
力牧满是汗浆和血迹的黝黑脸庞绽开一丝苦笑。
“秦头领尽快带着部队撤离吧,等九黎氏反应过来,就不好走脱了。”
力牧说罢,并未逗留,竟领着残兵返身回去,追着射杀撤退的敌军。
秦穆知晓己方兵少势弱,中军已败,蚩尤胜军随时有可能转向,跟着短暂冲杀一阵,留下数百具敌军尸体,便领军先行撤往昆吾山。
......
昆吾山深处。
栖鸟扑棱着翅膀冲天而起,林鹿和野兔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黄帝联军的战士们衣衫褴褛,甲胄上满是裂痕与孔洞,昔日锃亮皮甲已被鲜血染得暗沉,粘连着破碎皮肉与布条,随着身躯的晃动而摇摇欲坠。
浑身被尘土染得漆黑,汗水混着血迹在沟壑纵横的脸颊上肆意流淌,肌肤爬满狰狞伤疤。
山道和密林荆棘丛生,怪石嶙峋,不时有战士被石块绊倒,或是被荆棘划破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
“天气炎热,战士们口渴难耐,先寻找水源吧。”
姜榆罔环顾精疲力尽的落败大军,向黄帝建议。
“大军原地休息,凿井取水解渴。”
披头散发、冠斜甲歪的黄帝下达命令后,靠着树根坐下来。
雷公和岐伯领着医者忙去救治伤者,联军众将则靠拢过来,一言不发地围着黄帝坐下,近乎死寂的凝重气氛笼罩全场。
“此番战败,都是我的过错,没有查明敌军情况,就仓促下令开战。”
黄帝环顾众将,嗓音嘶哑低沉。
他并未叱责任何人,而是将战败的责任全部揽下,这让一触即溃的同盟部落众首领略松口气,同时又有些羞愧。
“多亏秦头领和力牧逼退敌军右翼,才能让我军顺利撤退。”
黄帝接着望向秦穆,感慨万千。
至于力牧,仍率队殿后未归,对这位骄傲的将军而言,似乎只有竭力杀伤蚩尤军,才能弥补他心中对虎部覆没的负罪感。
“这也不能怪罪黄帝,九黎氏的铜质甲兵太难对付。”
手捧麻布擦拭着甲叶上血迹的姜榆罔,摇头叹息。
他有些黯然,此番有熊氏和烈山氏精锐尽出,亦不能敌,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蚩尤祸乱大荒吗?
“黄帝,此战我军共战死和失踪三千余人,伤者近万。”
大将常先未及卸下甲胄清洗,身上还残留着不知谁的肉沫,语气沉重地汇报统计出的伤亡结果。
“他们都是为大荒安宁而战的英雄,战死者名字都记录下来,回去抚恤其家眷,伤残者若无法痊愈,由部落拨出粟麦赡养,不可寒了战士的心。”
黄帝郑重地叮嘱沮涌等文书臣子。
常先又禀报道:“还有二十余个同盟部落,擅自逃离战场,或者倒戈向了蚩尤一方。”
姜钺脸庞涨红,愤愤不平:“这些部落,就像生在黄泥墙头的野草一样,摇摆不定。”
他对这些首鼠两端的小部落早有成见,他们本是烈山氏从属,见黄帝势大,便改换门庭,如今军败于蚩尤,就又向九黎氏投诚。
“黄帝,我们应该出兵惩戒它们,以震摄蠢蠢欲动的其他附庸部落。”
常先陡然一声暴喝,遽然将刀深深劈入树桩,凶戾的眼神环视众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附属部落首领,宛如被马蜂蛰到一般,纷纷惊慌地低垂脑袋。
“这些小部族人少力弱,生存艰难,依附胜利的九黎氏也是为了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