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摇了摇头,并未介怀同盟小族的背叛:“说到底,这都是我德行和能力浅薄,无力庇护它们所致。”
“九黎氏掌握冶炼铜矿石的技术,在武器上已遥遥领先,正面战斗我军无法力敌。”
大鸿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攥紧拳头。
有熊氏的军队多半是他亲自操练,他为此付诸全部心血,也颇为自豪,此番损失惨重,让他痛惜不已。
皇直和稽鬼等将领也默默点头。
经此大败,黄帝麾下众将也不复先前乐观,对此前烈山氏面临的压力才算真正感同身受。
“出征前巫咸祭司便卜出凶卦,我们不尊天神训诫,这才招致惨败。”
雀部首领眉峰紧蹙,目中隐约有不满和愠怒,唇抿成一条线。
“黄帝,蚩尤难以战胜,我们应该暂时撤退,再以盛大的仪式祭飨天神,待取得神谕后再来战斗吧。”
“要不我们与蚩尤议和吧,大荒这么广袤,就算将九隅之地让给蚩尤也无妨。”
不少附庸部落首领和大将纷纷附和,皆难以自禁地想起祭祀时“大凶”的卦象。
难道这位天命之主,已经因为违逆神意,失去众神的青睐了吗?
部分人看向黄帝的眼光中,带上几分异样和不安。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扇在雀部首领脸上。
常先怒骂道:“若不是你们率先在夸父族面前溃退,我大军如何能有此大败,若你是我的手下,早将你杀了!”
“你们中军还不是......”
雀部首领脸颊涨得通红,捂着火辣辣的五指印,看了看周围望来的一双双眼睛,低下头不敢对视,但还是小声嘟囔几句。
“此番战败,是因为九黎氏有更锋锐的兵器,但蚩尤凶狠残暴,不得人心,就像没有根基的浮萍,早晚会招致败亡。”
秦穆撕下布料,缠裹着裂开密密麻麻纤细血痕的左臂,略微拔高嗓音,安抚众心。
他慷慨陈词完,深深注视着公孙轩辕:“黄帝以为,当撤军吗?”
“秦头领,我还记得临出征前,你劝诫我的话,利箭已搭在弓弦上,没有收回的道理。”
黄帝扭头看向他,笑了笑,眼神依旧是毫无动摇的坚定。
“诸位可还记得,我们为何讨伐蚩尤?”
黄帝忽然问。
众皆缄默。
“前年,九黎兵劫掠了我的部落,杀害两百多族人,还掳走许多年轻的女娃。”
半晌,鶡部落老首领哽噎着喉咙,颤颤巍巍道:“鶡部跟随黄帝,就是为了报仇,消灭暴戾的蚩尤,让百姓不再受苦。”
“我们鸢部本来定居在曲水,九黎人来了,蛮横地将我们赶走,还抢光了粮食,迁徙路上,族人饿死了大半哟!”
鸢部首领回忆往昔,淅沥泪水爬过老皱的面孔:“幸而黄帝仁慈,允许我们在瘼岭定居,这才重新有安定的生活。”
“正是如此!”
黄帝重重地点头,威肃龙目来回扫视过每一位重臣的面庞:“我们不惜远离部族和亲眷,跑到这遥远的地方来作战,就是想要阻止蚩尤荼毒大荒的恶行。”
“蚩尤没有除去,九黎氏的凶行未被阻止,我们的目的便没有达成!
今次虽然战败,但秦穆头领大破东夷,力牧将军箭退三苗,也让蚩尤联军见识到了厉害!
为了这次出征,部族里的女娘们整日编制衣物和皮甲,我看到自己的妻子嫘祖,她的手细嫩白皙,却因为缝织丝衣全是血糊和粗茧,
族人们都拿出所剩无几的存粮,老人不顾体弱代替承担了耕种的责任......
若因一次失利就轻言退却,我们有何面目回去见他们?又何以告慰惨死的族人?”
黄帝站起身来,浑厚霸气的气场陡然爆发,轩辕剑迤地,拖行过泥土翻卷出深深的沟壑。
“死战到底!”
渐渐地,众人眼中的迷茫、彷徨、犹豫和踌躇,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
“死战到底!”
此起彼伏的声音互相应和,无数道目光汇聚成滔天战意和决心,跨越高山密林、江河湖泊,投向遥远东方的蚩尤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