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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十一年,因与越国的前线战事吃紧,魏帝将年仅八岁的四皇子顾鸣融送至梁国作质子,以换取梁国的兵力援助。
顾鸣融从小在偏僻的行宫里长大,他不知道为什么别的皇子公主可以在皇宫里长大,可以天天陪伴在父皇母妃左右,只有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行宫里,他也没有母亲。
他只知道一件事,父皇不喜欢他。
于是他使尽浑身解数,拼命读书,拼命习武,以为父皇终有一天能看到他。可是这天还没到来,他就被送上了去梁国的车马。
在梁国的那几年,是顾鸣融一生的噩梦。
梁国向来强盛,所以皇子们自然也傲气些,听说魏国来了个质子,都想去一探究竟。顾鸣融不明白,为何大家都是一般大的小孩子,他们对自己的恶意却那么大。辱骂他,殴打他,强迫他下跪,在他的脸上画乌龟,说他是没娘的杂种,把他的脑袋按进水里又捞起来,捞起来又按下去,反复如此,看着他快要溺死又死不掉的样子大笑,扒他的裤子,拿着刀恐吓他要把他做成小太监……小孩子没什么意识,下手也没有轻重,他们只觉得有趣好玩,却不知道,这是八岁的顾鸣融一生都治愈不了的伤痛。
他虽然会武功,但寄人篱下,他根本不敢还手。
枯枝败叶盘绕的墙角里,顾鸣融被堵在其中,他此刻浑身湿透,严冬腊月里硬生生被他们浇了一盆冷水,全身上下都直哆嗦。
“你们看啊,他这双眼睛可真大,像狐狸精一样,我们把他眼睛挖掉,好不好?”带头作恶的三皇子陈允度挥舞着他的短剑,恶狠狠地恐吓道。今日父皇考查了皇子们的剑术,很不满意地训斥了他,他正愁没地方撒气呢。
身后的那群混小子起哄似的应和着他,有人大喊“挖掉挖掉!”,有人躲在后面不敢出声。
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越来越近,顾鸣融吓得牙齿直打颤,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这时,一声清朗的少年音打破了这僵局,陈允诀手持一柄长剑对着陈允度。
“是太子,是太子!”其他几个小皇子看到陈允诀的到来,纷纷退避三舍,这处角落忽然空旷了出来,只留下陈允度和惊慌的顾鸣融。
陈允度一看到陈允诀,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今日练剑,父皇又夸奖了他,回回都是他拔得头筹,所有人眼里都只有他似的。
“六弟这个太子当得如此清闲?来管这等闲事么?”陈允度小小年纪,阴阳怪气倒是老练。
“他虽是质子,但也是一国皇子,与你我并无不同,怎可羞辱?”陈允诀并未将剑放下,他也早就看这个三哥不爽了。
“笑话,他也配与我们相提并论?不过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是否为丧家之犬,不看今日,而看日后。”
陈允度咬牙切齿起来,今日他是存心与自己过不去了。怒意尽显,陈允度打算不再理他,原本只想吓吓顾鸣融,此时动真格的心越发狠戾,剑直向顾鸣融伸去。
只听“咻”的一声,陈允诀手中的长剑挥舞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陈允度手中的短剑,差之毫厘便会刺到陈允度的手臂。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陈允度看到直挺挺立在地上的剑,吓得差点站不住脚,恼羞成怒道:“你——待我回禀了父皇,你就知道厉害了!”
“你大可向父皇仔细说说你是如何欺凌弱小的。”陈允诀无所谓的很。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陈允度一跺脚,头顶冒着三尺烟大步离开了。
顾鸣融从小就胆子小,经历一番恐吓,此刻腿脚站不稳,滑落着瘫倒在了地上。
陈允诀走近,俯视着他,背后的阳光将他的剑眉星目与不凡气韵衬得更为耀眼,他思量片刻,冷冷开口说道:“我不是为了救你,更不会安慰你。荣辱成败都是自己争取的,若想不被人欺辱,唯有靠自己,下次再有此类事情发生,自求多福。”随即,脚一拨地上的剑,转身离去。
陈允诀从小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吝啬施以援手,但他不喜欢安慰人,更希望对方是自己撞了南墙明白一些道理,然后发奋图强,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母亲就是这样教导他的。但在年幼的顾鸣融看来,他并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这些人都是一样冷漠的人,不过是利用他逞凶斗恶。特别是陈允诀的锦衣华服与不俗气度,以及他尊贵的太子身份,都让落魄的顾鸣融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他第一次尝到嫉妒是什么滋味。
未来的时日里,他还知道了陈允诀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母亲是皇后,对他尽心栽培,很是温柔。舅舅是战功赫赫的中央将军,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母族萧家荣耀至极。他未出生就有人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他又天资聪颖,容貌俊美,当真有人的人生如此完美。
后来,那些人的欺负收敛了很多,可顾鸣融依然在各种非议中度日,一股仇恨与力量在他幼小的心里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