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岩县志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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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国蹲在邮电局的水泥台阶上，军用挎包里的股票认购证烫得他肋骨生疼。玻璃门内，陈瑞霖正被女职员们轮流揉捏脸蛋——这群穿深蓝制服的话务员，硬是用水果糖把他喂成了人质。

“王校长家娃儿真灵性！“柜台后的赵姐戳着婴儿酒窝，“刚还帮我拨对两通广州的长途呢。“

老校长后背渗出冷汗。半小时前，这小混蛋趁他填汇款单时，竟爬到电话交换机前，小短腿精准踹中某个按键。当听筒里传来深圳证券登记公司的忙音时，他差点捏断英雄钢笔。

“该回家了。“王建国拎起婴儿后襟，像抓只不安分的猫崽。陈瑞霖挣扎间踢翻铁皮糖罐，玻璃纸包裹的大白兔奶糖滚了满地，在1991年的夕照下泛着诱人的乳白色。

夜风掠过青岩河时，药材铺二楼亮起昏黄的灯。岑雪兰用银秤称着朱砂，父亲的老花镜片上倒映着账本密密麻麻的红字。阁楼木板突然“吱呀“作响，她抬头望去，月光正从瓦缝漏在陈瑞霖啃剩的薯皮上——那牙印竟整齐如精密仪器切割。

“爸，“她摩挲着后颈胎记，“您说真有婴孩生而知之吗？“

岑老板拨弄着算珠的手顿了顿，檀木柜台深处，某本《本草拾遗》正摊开在“童子识药“篇。窗外的打更声与江轮汽笛交织，惊飞了梁上偷听的老鼠。

河堤柳树下，王建国用军刀削着竹片。婴儿车骨架渐成，横梁上却多了排歪扭刻痕——是陈瑞霖趁他磨刀时，用石子划出的股票代码：600652（爱使电子）。月光将这对伪父子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够覆盖未来三十年的K线图。

当第一缕晨曦染红供销社的招牌时，陈瑞霖被塞进新编的竹车。王建国推着他走向汽车站，军用胶鞋踩碎满地糖纸，昨夜用英雄钢笔写的辞职信正在胸口口袋发烫。

“去贵阳的票两张！“老校长嘶哑的嗓音惊飞公告栏前的鸽群。泛黄的《教师守则》在风中翻卷，恰好露出被红笔圈出的条例：严禁教职工参与投机倒把。

陈瑞霖眯眼看着1991年的太阳，嘴角翘起狡黠的弧度。竹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草，那嫩芽终将在深圳的暴雨里长成参天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