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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琰,魏氏满门皆是妙人啊。”
蒋琬狠狠剜了他一眼,将报告在空中摔了两下,道:“文伟, 我真是佩服你,你怎么就笑得出来!首善之地,出现如此大的事情,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你怎么就笑得出来!”
费祎道:“这不是还没有最终结果嘛,先笑一下,然后再哭呗。来,公琰,给哥笑一个!”
蒋琬恨不得给他一家伙。
但他却从心底里佩服这家伙的静气功夫,自己无论如何是做不到了,这辈子都做不到。
蒋琬的风格和诸葛亮一样,举轻若重,用他的话说,就是凡是涉及到人民的事情,再小的事情,都是大事。
而费祎是风格却恰恰相反,举重若轻,用他的话说,天塌下来了没?还没有?那好吧,我们还有得救。
所以,同僚们就常常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大将军尚书令蒋琬整日通宵达旦忙工作,短短两个月,头发全部成了灰白色;而大司马兵部尚书费祎却整天没事儿似的,每天坐在自己书桌案子前也就那么两刻钟的时间,将所有事情打发了,然后,就跑到蒋琬这里要茶喝。
很多时候,蒋琬通宵达旦,费祎就在蒋琬的公事房里躺在一把躺椅上睡觉,算是作陪。这边搔首弄姿焦虑不已坐立不安,那边鼾声如雷梦话打屁不绝于耳。
但在蒋琬的内心,从来也不曾对费祎有所怨言。
蒋琬本就是个宽宏大度的性子,更重要的,其实是费祎在身边,带给蒋琬可不仅仅是支持,是参谋,更多时候,甚至是责任担当。
要知道,但凡涉及大军务外交上的,费祎远比蒋琬要熟稔。很多年以来,蒋琬都是作为丞相府留守长史的身份在工作,而费祎不仅仅是随军长史,更主持了帝国最艰难时期对孙吴的外交工作。
在蒋琬的心里,现在的费祎本就该把身子养好,最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因为在自己之后,这帝国的整个摊子,注定要交给这个家伙去打理,自己才放心,才有颜面去另外一个世界见老丞相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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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别乐呵了,说说吧。”蒋琬给费祎加了茶水。
“说什么?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完,也不管蒋琬如何,便开始给蒋琬讲故事——
“前汉宣帝时期,丞相丙吉外出,村民械斗,死伤多人,丙吉视而不见。再往前,见一牛喘息不定,遂停车马,下车询问老农,问得甚是详细。手下人颇不解,问:丞相何以重牲畜而轻人也?”
“丙吉答:民斗相杀伤,长安令、京兆尹职所当禁备逐捕,岁竟丞相课其殿罪,奏行赏罚而已。宰相不亲小事,非所当于道路问也。”
蒋琬本来已经急得不行,觉得这费祎真是无聊,但等费祎的故事讲出来,便自觉受益良多,向费祎拱拱手,道:“蒋琬受教了。”
这个故事,其实蒋琬也很熟悉。
能够坐到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对这个故事,基本上都不陌生。
丙吉的意思,村民械斗,无论死伤多少人,都有专门的职能部门去管理,我这个做宰相的,只在岁末时候给他们进行评价就好了。
丞相哪里有时间管理那些小事情。
丞相要管的,一定是大事情。
至于他为什么会因为一头耕牛的喘息,而十分关注呢?因为他想知道,今年的气温是否不正常,农事是否会受到影响——这些,才是帝国真正的大事情!
“文伟,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但这不是涉及到了魏氏嘛。”
“涉及到魏氏又如何?那陈仓侯不是到现场了吗,咱这里急什么呀,该急的是他这个未来老公公好不好?”费祎吃一口茶,神态安详,无所谓的神态,一览无余。
“单独一个魏氏,本来就够咱们难受的了,这又来一个马氏!”蒋琬显得很是无语,“损失大吗?没有死人吧。”
“哪里有多少损失,不过几间店铺而已,且都是临时建筑。人命?子午须有的事情,在成都,谁敢呐。”
“文伟,你还别胡吹什么大话,依我看呐,魏氏就敢!那几位爷,啧啧——”
“公琰,我和你打个赌,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若魏氏仅仅是为了发泄一口气的话,断不至于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你说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我也就是胡乱猜测的,你想啊,若单单是魏氏出去寻衅滋事,打人也就打了,还能有动刀子?还能火烧连营?”
“住口!”蒋琬狠狠剜了费祎一眼,费祎当即止声,不好意思地作势给自己一个嘴巴,“口误,口误!”
“火烧连营”这个词儿,在蜀汉帝国境内,是一个十分犯忌讳的专有名词,皆因为当年的夷陵之战,先帝惨败,主因便是这“火烧连营”。
“对了,最近,那边,”蒋琬用下巴指了指南方,“有什么动静没?”
“能有什么动静!”费祎不满地瞥了蒋琬一眼,“莫非你希望有动静?”
蒋琬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家伙。不过你说的也对,没有动静,才是最好的事情。”
“其实人家庲降都督府最近对咱们的信报越来越少了,有两个可能,一是南中的的确确平静了,这是好的可能。”
“你的意思,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蒋琬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当然。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庲降都督府在刻意减少对上面的信报。”
蒋琬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不会吧。”
“瞧瞧,连你自己都没有信心说这三个字儿吧。”
“没有!”蒋琬连忙摆手,“绝对没有!”他又加强了语气,为了配合强调自己的信念,他甚至还用力地挥了挥手,“我绝对相信马忠将军他们,百分百!”
费祎笑了,端起茶杯向蒋琬做了个请茶的姿势:“说实在话,自从诸葛孔明北伐开始,咱们这上上下下,对于南中的关注,就几乎没有,这,不得不说,其实是帝国政策上的一种遗憾。”
蒋琬沉重地点点头,皱起眉头:“那不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这怪不得孔明。”
“瞧你,咱这又不是在追究谁的责任!”费祎难得如此严肃的态度分析一件事情,“我是在反思。反思,真的,公琰,很多事情,我们该好好反思一下。也许,未来我们可以改变许多。”
费祎的这句话,看似轻松随意,但真正说出来,却大不易。
因为蒋琬的政治路线,说白了,几乎就是诸葛亮所有政策的翻版。当年的“萧规曹随”,用在蒋琬身子,不仅仅是适合,简直就是十分熨帖。
但时代变了,人物变了,三国大势也变了。
蒋琬不是诸葛亮,费祎也不是,蒋琬加上费祎,同样不是。
国际上,孙吴那边的江北帮终于在政治上站稳了脚跟,江东派的反击也日渐强盛,孙权这个当世第一流的平衡大师勉力维持,已是艰难。
而交广分治的施行,虽然对于岭南士家的势力清除起到十分显赫的作用,效果显着,但在交州,土着势力却又乘势而起,尾大不掉的现象已经发生,日南郡的叛乱如火如荼,已呈势大难制态势。
曹魏那边,随着曹丕政权的确立,看似解决了皇权续存的大问题,但“九品中正制”的建立,却为后面的世权与皇权之争埋下了伏笔,皇权注定要为此付出血淋淋的惨痛代价。
各个国家各个政治团体之间,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各自的小算盘噼里啪啦震天响。
而蜀汉帝国内部,却依然“萧规曹随”,高举诸葛亮的北伐政治路线不动摇,甚至蒋琬已经在汉中兴建船只,意欲顺汉水东下,与曹魏鏖战与汉水之滨襄阳城下。
而费祎自己,却早已经把眼光投诸于南中之地。
“反思,反思,我们是真的应该反思啊。”
费祎的强调,沉重,并且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