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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梆子声还在廊下飘着，我捏着缠足布的手指已经发麻。
菱花窗上温墨言的剪影早就散了，那柄断齿的玳瑁梳却在月影里泛着幽光。
“小姐，该换药了。“李嬷嬷端着铜盆进来时，我故意把胭脂盒碰翻在妆台上。
殷红的胭脂膏子泼在青砖缝里，像极了赵子谦袖口沾的朱砂印。
窗棂外那片灰布衣角动了动。
我扶着李嬷嬷的手起身，绣鞋尖碾过胭脂时，顺势将暗格里那本账册踢进拔步床底。
床头的西洋自鸣钟叮咚响过五声，李嬷嬷絮叨着给我拆裹脚布的声音盖过了账册落地的轻响。
晨雾漫进西厢房时，我攥着誊抄密信的缠足布往书房去。
回廊转角处蓝若曦新裁的藕荷色裙裾一闪，我忽然蹲下身去捡根本不存在的耳坠子。
青石板倒映着赵子谦皂靴上沾的茉莉花瓣，那瓣儿花正卡在我昨日踩过的砖缝里。
“姐姐当心着凉。“蓝若曦递帕子的手悬在半空，我佯装没看见她袖口露出的半截银匙。
起身时故意将缠足布往她绣着并蒂莲的裙带上蹭，胭脂染红的布条缠上她腰间玉坠，倒像是挂了一串血珠子。
父亲书房的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
我跪在青砖地上的膝盖还沾着晨露，却把账册与密信举得笔直。
蓝震霆摩挲腰间佩剑的动作突然顿住——那柄剑鞘上的银饰纹路，与赵子谦袖中滑落的银匙分毫不差。
“胡闹！“镇纸砸在黄花梨案几上，震翻了松烟墨。
我盯着父亲拇指上那道陈年刀疤，那是他教我握枪时留下的。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第三次动用洞察能力的后遗症让眼前泛出雪花点。
“正月廿三，保定商会送来二十箱南洋米。“我念账册的手指在发抖，喉咙里泛着铁锈味，“可那日西角门抬进来的，分明是贴着英商标签的檀木箱。“
蓝震霆握剑的手背暴起青筋。
我摸出温墨言昨夜塞来的银哨，哨身上保定商会的雕纹正对着窗外漏进来的天光。
父亲瞳孔骤缩的瞬间，我听见巡夜家丁换岗时铁链相撞的脆响。
暮色爬上窗纸时，书房多宝阁暗格发出机关转动的咔嗒声。
蓝震霆将火漆封好的密令递给我，虎口处的茧子蹭过我手背：“明日卯时三刻，前厅议事。“
跨出门槛时，檐角铜铃正撞上穿堂风。
赵子谦捧着账本候在廊下，皂靴边缘的茉莉花瓣换成了新摘的玉兰。
我扶着门框咳嗽，帕子掩住嘴角那抹猩红——第四次动用能力带来的剧痛让眼前发黑，却看清了他藏在算盘珠里的袖箭。
东厢房亮起烛火时，我将温墨言送的银哨系在颈间。
菱花镜里映出多宝阁暗格新换的铜锁，锁孔形状恰似父亲剑鞘上的银饰。
更夫敲过三更梆子，我数着第七次经过窗下的皂靴声，将誊抄着真账目的缠足布塞进明日要穿的织金马面裙夹层。
五更鸡叫头遍，李嬷嬷端来的桂圆茶在青瓷盏里晃出涟漪。
我盯着浮沉的枸杞，忽然想起温墨言衣襟沾的西角门夜露——那处墙头新栽的爬山虎，昨日分明还带着保定商会马车轮碾过的红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