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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木匣在掌心压出红痕，我数着西洋座钟的滴答声熬到天明。
廊下扫地的丫鬟缩着脖子避开我，铜盆里的洗脸水溅湿了绣鞋——这是第三个假装失手打翻东西的仆人。
“大小姐早该让姑爷搬进东厢房了。“李嬷嬷抱着晒好的锦被经过，老榆木衣柜里掉出半截染血的帕子。
我弯腰去捡，听见墙根两个粗使婆子窃笑：“冲喜也没见冲走晦气......“
茶盏在青砖上炸开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画眉。
我攥着碎瓷片的手抖得厉害，温墨言上月送来的碧螺春还沾在袖口。
廊柱后闪过浅杏色裙角——是蓝若曦房里的小翠。
西耳房的门闩发出酸涩的吱呀声，我对着菱花镜将银簪插进盘发。
镜中倒映出蓝若曦绣着金丝牡丹的裙摆，她手里捧着的红木托盘盛着冒热气的燕窝粥。
“姐姐脸色好差。“她将瓷碗推到我面前，指甲上新鲜的蔻丹红得刺眼，“父亲昨夜又咳血了，姐姐倒有闲心摔茶碗。“
我盯着碗沿半凝固的奶皮：“保定商会的红泥可洗掉了？“
蓝若曦指尖突然发力，汤匙撞在碗壁上发出刺耳声响。
窗外的爬山虎叶子沙沙作响，我摸到枕下勃朗宁的纹路。
她突然嗤笑出声：“姐夫昨日在书房待到三更，姐姐猜他在找什么？“
后槽牙咬得太紧，太阳穴突突地疼。
我掀开妆匣底层暗格，染血的耳坠砸在檀木几上：“初七那夜西角门的爬山虎被人扯断三根藤蔓——你鞋底的红泥混着青苔味。“
蓝若曦猛地站起来，燕窝泼湿了苏绣桌布。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戳到我眼前：“你自己留不住男人，倒会往亲妹妹身上泼脏水！“
铜镜被撞翻在地，我后腰磕到黄花梨衣柜的铜锁。
头痛像钢针扎进眼眶，视野里蓝若曦扭曲的脸忽远忽近。
她扯散自己发髻尖叫起来：“姐姐疯了！“
纷乱的脚步声逼近时，我摸到梳妆台边缘的银剪刀。
蓝若曦颈侧渗出血珠，我举着剪刀的手被温墨言箍住。
他月白衣袖上的墨竹纹蹭过我鼻尖，袖口暗红血迹已经变成褐色。
“二小姐受惊了。“温墨言的声音带着喘，青玉扳指硌得我腕骨生疼。
蓝若曦瘫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发间金步摇缠着从我妆奁扯断的珍珠链。
我数着地砖缝隙里的血点，直到温墨言扳开我攥着剪刀的手。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渗着血丝，他袖口樟脑味混着我梳头用的桂花油，熏得人眼眶发酸。
后厨飘来蒸米糕的甜香，我蹲在柴房后数蚂蚁。
三个粗使丫头躲在晾晒的床单后咬耳朵，说大小姐克死亲娘又要克死老爷。
晒干的被面拍打声惊起灰雀，我认出其中穿绿坎肩的是赵子谦姘头的表妹。
暮色染红东厢房窗纸时，我数到第七个往小佛堂送供果的丫鬟。
蓝若曦换过三套衣裳，发间别着父亲去年生辰送她的累丝金凤簪。
供盘里的苹果缺了块，切口还沾着口脂。
温墨言掀帘进来时，我正用银簪挑亮灯芯。
他递来的茶壶还带着余温，袖口樟脑味盖过了血腥气。
我数着他腰间玉佩晃动的次数，听见前院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明日有雨。“他突然伸手替我拢紧披风，指尖擦过我颈侧银哨。
铜锁机关发出轻响，我数着他转身时带起的风里混着几缕血腥——他右手虎口新添了道细痕。
更漏滴到三更时，我摸黑溜进账房。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亮账簿上歪斜的“香烛钱“。
蓝若曦娟秀的小楷记着初九供佛二十斤香油，可库房钥匙还挂在我腰间的鎏金环佩上。
晨雾打湿绣鞋时，我蹲在佛堂门槛外数蚂蚁搬米粒。
供桌下散落着半块核桃酥，蓝若曦说给母亲供的鲜果还带着露水——可那葡萄分明是保定特产的红提。
温墨言的咳嗽声从回廊传来，我数着他月白长衫下摆沾的泥点。
他递来的帕子带着药香，我假装没看见他袖口新晕开的血迹。
父亲书房飘出雪茄味，混着李嬷嬷熬药的苦涩。
日头爬上飞檐时，我数到第三个往西跨院送点心的婆子。
食盒缝隙漏出的油渍沾着茉莉花粉——那是蓝若曦梳头用的头油味道。
温墨言站在紫藤花架下拭剑，剑穗上缠着从我披风扯断的银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