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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山的晨钟撞碎山雾,三千石阶上的露水泛着铜锈色。陈九皋踏着丹霞地貌的赤岩上行,腰间悬着的天师府玉牌叮当作响——这是他在鄱阳湖底寻得的信物,刻着“正一盟威“四字,背面却用殄文写着“尸解楼“的方位。
“居士留步。“山门处转出个挽着混元髻的道童,手中提的灯笼竟是半透明的人皮,“今日天师闭关炼度,不接外客。“灯笼光晕扫过陈九皋的青铜左臂,道童的面皮突然龟裂,露出内里蠕动的肉芝触须。
陈九皋的幽冥眼骤然刺痛。在他真实的视野中,整座天师府笼罩在青黑色瘴气里,飞檐上的嘲风脊兽正用利爪撕扯自己的鳞片,血滴落处生出珊瑚状的肉瘤。他掐出武当雷诀,袖中滑出张三丰手书的拜帖:“劳烦通禀,武当陈九皋为《玄君七章》而来。“
道童突然怪笑,灯笼爆出绿焰。火焰中浮现张天师的面容,却是七窍流脓的惨状:“尸解楼开,万仙归墟...“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的千年古松突然活化,树皮裂开伸出白骨手臂,枝叶间垂落的松针化作淬毒银针!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陈九皋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茅山“五雷符“。电光劈开瘴气的刹那,他瞥见山巅的上清宫已扭曲成肉芝形态,斗拱间的彩画变成无数只转动的眼球。青铜左臂的甲骨文突然游动,指引他冲向西南方的悬崖。
悬崖下的无蚊村死寂无声。当陈九皋踏进村口石坊时,怀中的天师玉牌突然发烫——那些看似晾晒的葛布,实则是剥下的人皮,每张都刺着《玄君七章秘经》的不同译本。晒药架上的何首乌生出婴孩面孔,根须间缠着道冠的流苏。
“陈大人果然寻来了。“井口探出颗腐烂的头颅,竟是本该羽化的第五十三代天师张懋丞。他脖颈处连着章鱼触须,道袍下摆渗出黑色黏液:“自葛玄祖师在阁皂山尸解,这龙虎山便是玄君的蝉蜕之所...“
陈九皋的青铜左臂插入地面,甲骨文顺岩缝蔓延成困阵。张懋丞却狂笑着撕开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丹炉:“看看正一派的真相!“丹炉盖掀开的瞬间,数千枚金丹腾空而起,每颗都包裹着道人的魂魄——历代天师的元神竟被炼成丹奴!
幽冥眼中,整个无蚊村显现出骇人真相:村民皆是行尸走肉,五脏被替换成《玄君七章》的青铜简牍;村中央的八卦井直通尸解楼,井壁刻满历代天师羽化时剜下的眼珠;那些眼珠正通过血管状的根系,向地脉深处的肉卵输送精气。
“三洞弟子,恭请法旨!“张懋丞的触须插入丹炉。金丹暴雨般射向陈九皋,每颗都在空中化作三头六臂的丹魔。陈九皋扯开道袍,胸前的《五岳真形图》遇风自燃,在虚空凝成先天八卦阵。阵光所及之处,丹魔尽数爆裂,迸出的魂魄碎片中传出历代天师的哀嚎。
冰晶竖瞳突然自陈九皋眉心浮现。昆仑墟的神器之力贯穿八卦井,青光中升起九层青铜楼阁——那正是传说中的尸解楼!楼身浮雕刻着自汉至明的羽化场景:葛玄在丹炉中化为肉芝、陆修静被触须贯穿紫府、杜光庭的颅骨绽开莲花...最高层的壁画赫然是当代天师被青铜锁链悬吊,正将《玄君七章》刺入自己的元婴。
“这才是真正的《尸解箴》!“张懋丞的残躯爬上尸解楼,触须插入顶层的青铜丹鼎,“以道者之躯为舟,渡玄君之魂归来...“鼎中突然伸出无数血管,将陈九皋拽向鼎口。鼎内沸腾的并非丹液,而是历代羽化者的记忆碎片,每个气泡都包裹着道门秘辛。
青铜左臂的甲骨文突然逆流。陈九皋咬碎舌尖,精血混合昆仑神力在鼎身写下殄文禁咒。尸解楼剧烈震颤,壁画中的天师们突然哀嚎着破壁而出,化作怨魂撕咬张懋丞的触须。当最后一道禁咒完成时,冰晶竖瞳轰然炸裂,青光中浮现西王母的残影:
“速寻葛洪炉...在...“神谕未竟,陈九皋已被气浪掀出尸解楼。
朝阳刺破阴云时,龙虎山恢复如常。陈九皋躺在无蚊村外的溪畔,怀中多了一卷青铜丹经——封面用鲜血写着《抱朴子·内篇》,内页却是《玄君七章》与尸解术的合订本。当他颤抖着翻开末页时,赫然发现张天师的批注:
**永乐十九年四月初八于武当山遇张邋遢共议破玄君局需集七章焚于葛洪炉**
溪水突然泛起血沫,上游漂来半截焦黑的拂尘——正是张三丰的太乙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