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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珑抹去嘴角血沫时,精钢绞盘正将十二具铁棺吊上甲板。棺盖上“漕运“二字被浪花冲刷得发亮,她认出这是青州水师专用的玄铁棺,三日前还停放在扬州义庄。
“妖女,交出浑天仪密钥!“点苍派长老的判官笔点在第七根肋骨,这个位置本该封住气海穴,玉玲珑却故意踉跄半步。昨夜吞服的赤丸药力未散,经脉中逆行的真气恰好冲开周引设下的隐脉禁制。
她借着船体倾斜的势头翻身滚入底舱,秋痕剑挑断捆扎货物的牛筋绳。数十个陶罐轰然炸裂,青灰色粉末涌出舱门——这正是唐门失窃的“千机尘“,遇水即凝成铁板般的硬块。
追兵在通道口乱作一团,玉玲珑撞破舷窗跃入江中。怀中的青铜虎符突然发烫,六棱柱状的密钥在水中发出蜂鸣,指引她游向沉在芦苇丛的乌篷船。这是周引生前常用的采药船,船底暗格还留着干涸的朱砂痕迹。
当六大派凿穿甲板追来时,玉玲珑已点燃船头硫磺筒。浓烟裹着火药顺流而下,她趁机潜入水下扳动暗闸。船体两侧弹出六十四根精钢倒刺,将最先逼近的崆峒派快艇扎成筛子。这些机关本是周引设计来捕杀江鼍的,倒刺上的血槽还残留着褐色兽血。
“用青城派的缠丝劲!“有人在高喊。玉玲珑刚抓住浮木换气,三根浸油的麻绳已缠上脚踝。这是海盐帮对付江匪的绝技,绳头铁锥带着倒钩扎进皮肉,她却想起周引书房里那卷《南海缚蛟术》的批注:“缠丝劲破绽在云门穴。”
秋痕剑划过诡异的弧度,绳结应声而散。玉玲珑顺势荡上桅杆,瞥见指挥船上翻飞的赤蝎旗——西域五毒教竟与中原八大门派并肩而立。她突然甩出虎符击碎桅灯,燃烧的鲸油滴在甲板上,映出那些“名门正派“弟子衣襟内的金蚕纹饰。
江风送来腥甜的香气,玉玲珑屏息割破袖口。周引缝在夹层里的艾草灰簌簌飘落,这是对付五毒教“醉仙萝“的偏方。果然,暗处射来的牛毛细针在半空变向,钉入船板时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五毒教圣女从舱顶飘然而下,腕间银铃与玉玲珑的金铃共振,“周先生没教过你,子母铃同响时要闭断少阳经?“玉玲珑忽觉耳后刺痛,昨夜温三娘打入肩井穴的毒蒺藜竟开始游走。
她在桅杆间折返七次,终于甩开追兵跃上礁石。怀中的青铜密钥突然剧烈震动,玉玲珑福至心灵地将其按在岩壁上。齿轮咬合声从地底传来,石缝中升起半截铸铁碑,碑文记载着前朝水师修建的暗渠网道。
碑顶莲花纹与她颈间伤痕完美契合,玉玲珑忍痛按下凸起的花蕊。地面塌陷的瞬间,她看见暗渠石壁上布满剑痕——正是周引独创的“听潮剑法“起手式。三年前他在这教自己辨认潮汐方位,原来早埋下逃生密道。
暗渠里的水淹到胸口,玉玲珑摸索着机关前行。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板时,密钥自动嵌入凹槽。闸门升起的水雾中,她望见整面墙的琉璃格,每个格子里都悬浮着人体脏器:唐门高手的肺叶布满金属丝、青城长老的心脏连着齿轮泵、少林武僧的臂骨镀着水银……
“这都是你师父的手笔。“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玉玲珑猛然转身,秋痕剑却被铁伞架住。来人身穿钦天监官服,伞骨上刻着工部铸印,正是三年前暴毙的将作大匠宇文拓。
“周引偷走的《考工志》残卷,原是该随老夫入土的。“宇文拓转动伞柄,伞面弹出十八柄柳叶刀,“他以为用活人试机关就能超越鲁班门?“玉玲珑格开刀刃,发现刀身纹路与青铜鼎上的血管纹如出一辙。
暗渠突然剧烈震动,宇文拓的伞尖点中七处要穴。玉玲珑经脉中的逆气突然归位,竟冲破了被封锁的玉堂穴。她顺势使出温三娘的算盘招式,伞骨与剑锋相撞迸出火星,照亮对方颈侧烙印——那是死囚刺配的黥印。
“你是天牢逃出的鬼匠!“玉玲珑想起刑部海捕文书。三年前皇陵坍塌案的主犯,擅将活人铸入机关,右腕该有炮烙伤疤。宇文拓闻言大笑,撕开官服露出精钢浇筑的胸腔,齿轮间卡着半块青铜虎符。
“周引没告诉你?他换心的手艺还是我教的。“宇文拓敲打金属肋骨,暗渠两侧伸出数百条傀儡臂,“当年他救我出天牢,条件就是帮他完善《人体机簧说》。“机械臂抓来具腐烂的尸体,玉玲珑认出是失踪的丐帮长老。
呕吐物还卡在喉头,玉玲珑的剑已刺穿宇文拓左眼。齿轮爆裂声中,暗渠顶部落下铁笼。她劈开笼柱跃上横梁,发现梁上刻满小字——竟是周引研究各派高手死因的手札,最新一条写着:“七月初七子时,玲珑气冲璇玑穴,经脉耐受超预期两刻钟。”
宇文拓的机械身躯还在运转,玉玲珑趁机触发所有机关。暗渠在连环爆炸中塌陷,她抱着青铜匣滚入地下河,湍流冲开匣盖露出泛黄的《考工志》。周引的朱批爬满边角:“百会穴置青铜枢,可承千斤之力…然试者皆颅裂而亡。”
当玉玲珑从排污口爬出时,眼前是焚毁的海潮阁废墟。焦黑的梁柱间斜插着半截浑天仪,齿轮缝隙里卡着熟悉的玉簪——这是她去年生辰时,周引用断剑改造的礼物。簪头的海棠花里藏着毒针,此刻针尖正指向废墟深处的密道。
六大派正在广场清点战利品,玉玲珑却从密道潜入地窖。周引的工作台积满灰,她推开砚台露出暗格。青铜模具里凝固着银汞合金,旁边手札记载着可怕实验:“峨眉静玄师太头骨浇筑失败七次,改用三十六片精钢拼接…”
地窖突然摇晃,玉玲珑躲进铸剑池。池底残留着紫色结晶,这是周引熔炼陨铁时的副产物。她忽然想起温三娘铁钩上的毒雾,忙用艾草灰裹住口鼻。头顶传来五毒教圣女的冷笑,无数毒虫从通风口涌入。
“你以为周引真疼你?“圣女挥鞭打翻模具,“他每年从苗疆买三百童男童女,全填了机关城的炉子!“玉玲珑斩落两条毒蛇,突然发现铸剑池的通风管走向——这分明是照搬《墨子·备梯》里的城池设计。
毒虫逼近时,玉玲珑将密钥插入炉壁。周引设计的排风机关突然启动,毒雾倒灌向地面。圣女的惨叫中,她攀着铁索爬上钟楼,望见广场上的青铜鼎被各派争夺。鼎身映出扭曲的人影,有人趁机将短刀捅入同伴后背。
子时梆子响起的刹那,玉玲珑体内真气突然暴涨。秋痕剑自动出鞘刺向浑天仪残骸,密钥与齿轮碰撞出诡异的节奏。她头痛欲裂间,忽然读懂周引留在剑柄的西域文——那是操纵人体穴位的密码,与她经脉中游走的气劲完全契合。
“原来我才是最后的机关。“玉玲珑凄然大笑,挥剑斩断钟绳。千斤铜钟砸碎浑天仪的同时,她借着反震力飞渡江面。怀中的《考工志》被鲜血浸透,显出隐藏的舆图——标注着前朝十二座机关城的方位,每处都压着条龙脉。
江心突然升起青铜柱,玉玲珑的密钥自动归位。柱体展开成星盘的模样,她看见自己与周引的命宫紧密纠缠。江湖传闻二十年前的荧惑守心天象,此刻在机关星盘上完美重现,而她的生辰八字正压在破军位。
追兵的火把照亮江面时,玉玲珑已破解星盘机关。暗门开启的水道直通海底,她闭气游过成群铁甲鱼雷——这是周引改良的水战杀器,此刻却成了她最后的护盾。六大派战船被引爆时,血色月光正映出海底的青铜城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