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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月赤脚踩上细沙时，诊疗手环开出了第一朵永生花。
晨雾中的无名岛浮着淡紫色光晕，昨夜暴雨打落的蓝楹花瓣铺满海岸线，像条通往梦境的地毯。江述白弯腰拾起她踢落的凉鞋，指腹擦过踝骨处的旧伤：“这里的沙子掺了贝壳碎，容易划伤。“
“江医生现在连这个都要管？“她故意将脚趾埋进潮湿的沙砾，感受他残留的体温正被海水卷走。逃亡的第七天，那些嵌在基因里的警觉渐渐融化，她开始贪恋他整理医疗箱时垂落的额发，和衬衫下偶尔露出的腰窝弧度。
江述白突然攥住她脚腕，医用湿巾裹着海风拂过脚心：“诊疗守则第109条，患者必须配合...“话音未落，林疏月将沾着沙粒的脚掌贴上他心口。两人同时颤了颤——她的脚趾正压着他锁骨处的齿痕，那是三天前潜艇爆炸时她留下的烙印。
“要听医嘱也行。“她踮起脚尖，让呼吸染红他耳后的生物接口，“除非江医生承认，当年偷换我的止痛药...“
惊呼被浪涛吞没。江述白打横抱起她冲向棕榈林，作战服裂开的衣料摩挲着皮肤，惊起满树蓝翅蝶。林疏月在他怀里笑得发抖，指尖勾住他后颈的数据线：“跑什么？怕我发现你偷偷修改诊疗记录？“
废弃观测站的门轴吱呀作响。江述白将她放在铺满干草的操作台上，晨光从铁皮屋顶的破洞漏进来，在他睫毛投下跳动的光斑：“林小姐不如先解释，为什么逃生舱里会有婚纱？“
林疏月的笑意凝在嘴角。她望着他从装备箱扯出的象牙白绸缎，忽然想起量子世界里那个未完成的吻。那是她偷偷用纳米虫编织的妄想，本不该存在于现实。
“胚胎样本的保温层需要柔软衬布。“她偏头咬住发绳，松散的长发垂落腰间，“江医生连这个都不懂？“
江述白突然逼近，染着硝烟味的手指穿过她发丝：“用纳米虫绣自己名字缩写的人可不是我。“布料抖开的刹那，林疏月看见袖口内侧闪着微光的“J&L“，那些字母正随着她的心跳改变颜色。
观测站突然陷入寂静。二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在安全距离内凝视彼此。海风掀动江述白卷起的裤脚，露出踝关节处与她同款的电子镣铐——那是医疗集团植入的追踪器，此刻却在共鸣中碎裂。
“你早就知道...“林疏月扯开他袖扣，露出小臂内侧的烧伤。那是他拆卸胚胎舱控制器时留下的，形状恰似她童年画的蝴蝶。
江述白将婚纱披在她肩头：“我知道你每次治疗都假装睡着，知道你在绘画本里夹着我的工牌照片，知道你在量子世界为我造了座玻璃花房...“他的拇指按上她剧烈跳动的颈动脉，“还知道你此刻心跳128，体温37.2℃。“
蓝翅蝶群突然从窗外涌入。林疏月在纷飞的鳞粉中拽住他衣领，咬破的唇角蹭过他喉结：“那江医生知不知道，我给自己设定的死亡程序...咳...“
鲜血染红婚纱下摆。江述白瞳孔骤缩，他早该发现她日渐苍白的脸色不是贫血。林疏月软倒在他怀里，腕间的诊疗手环疯狂闪烁——那些被她篡改的生命参数正在反噬。
“纳米虫不是解药...“她将染血的手指按在他唇上，“是倒计时。“
观测站的医疗箱被粗暴掀翻。江述白颤抖着将肾上腺素扎进她颈侧，却在全息扫描时发现更残忍的真相——她体内沉睡的纳米虫早已苏醒，正蚕食着最后的健康细胞。婚纱上的“J&L“开始褪色，像被雨淋化的水彩画。
“你用自己的基因链当饵料...“他撕开她后背的衣料，那块条形码疤痕正渗出荧光蓝液体，“就为让我体内的母虫休眠？“
林疏月望着屋顶漏下的光斑，恍惚又回到初遇那天的诊疗室。那时的江述白总爱把听诊器捂热再贴上她皮肤，白大褂口袋里藏着水果糖，却说是“缓解低血糖的特效药“。
“江述白...“她将染血的婚纱碎片塞进他掌心，“给我画张像吧...要戴着野花环那种...“
彩铅在图纸上沙沙作响。江述白跪在洒满蓝楹花的观测站地板上，画着画着突然砸碎颜料盒。他发疯般翻找胚胎样本的保温舱，却在触到冷冻胚胎时顿住——林疏月正用最后的纳米虫改写基因序列，那些荧光代码显示着：99.9%母体适配度。
“你休想...“他扯断生物计算机的导线，将神经接口刺入心脏，“林疏月，给我听好...“鲜血顺着数据线流进胚胎舱，“要死也得等我给你戴上...“
海风突然变得咸涩。林疏月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望见江述白将胚胎舱接入自己的生命维持系统。他白大褂浸透鲜血，却认真地在舱体表面刻下“家“的字样。蓝楹花瓣飘落在相握的手背上，像极了婚礼时应撒的祝福。
“真霸道啊...“她笑着咽下血沫，“下辈子...换你当我的患者...“
当医疗集团的无人机群出现在海平线时，江述白正抱着林疏月走向岛屿最高处。朝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胚胎舱在身后闪着微光。他吻着她逐渐冰凉的眼睑，将电磁脉冲器抛向悬崖——引爆的强光中，十万只蓝翅蝶托起载着胚胎舱的棕榈叶，飘向暴风雨后的彩虹。
而他们在永恒的心跳共振里，终于听见二十年前消防通道里没说完的告白。少年江述白藏在背后的橙花，少女林疏月麻醉前的最后一滴泪，在此刻化作蓝楹岛永不消散的晨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