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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奔跑,然后张开双翼,轻轻扇动,直到降落在黑夜下的城墙上。
整个主城没有一丝的生气,就连风声也悄无声息,小心地吹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却不经意间吹醒了那些迷失的灵魂,四处张望着,想要寻找属于自己原本的归宿。
可惜,他们都已经在黑紫色的血河下,任由黑夜的埋葬。
上千的尸体铺满看似古老的帝都,横七竖八地展现各种不可思议的姿态,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大多数的他们都不愿闭上双眼,昨天还带着幸福的笑容谈天说地,转而迷雾弥漫,魔鬼降临,带着他们最后的死亡记忆去另一个世界享受仇恨,将同一个面孔一刀刀地刻在灵魂的深处,就算,灵魂即将会消散。
他站在城墙之上,回头观望,就算黑夜洒下的迷雾想要遮盖一切,星星点点的火光重新执笔,挥笔刻画近乎梦境的真实。偶尔看见血河表面生长出的手臂,瞬间脑补出那些脆弱的躯体在死前绝望的挣扎。
像是……开满遍地的黑色曼陀罗花。
“没错,这……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他就如朽木一样虚弱地站着,回忆起自己“痛快”杀人时的一幕幕——抬起双手放在面前,沾满的全都是同族人的血液。
他瘫坐下来,石砖给予他的冰冷吓了他一个激灵。
觉得身体像是燃烧着火一般的燥热。
“我应该是……快死了?”年幼的他并没有过死亡的经历。在他有资格被爱的时候,对他来说死亡还是个遥不可及的东西,他有童年的欢乐可以享受,有未来的青春可以拼搏,整个人生就是他肆意挥舞的战场,可以享受痛苦,享受挫折,也可以享受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幸福,甚至是权利与财富。
而在此,一切的梦幻即将终结。
漫无天际的黑暗就是一张大网,笼罩在弱小世界的那片天空,禁锢命运,紧锁自由。谁也进不来,也逃不去。
禁锢之外的世界却不得而知,他们所了解的是外边的世界光明而温暖,但也是仅此而已。而偏偏有人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光与热,不惜闪动勇敢的双翼,化欲望为逆风,向上疾飞,欲冲破暗网追求蓝天,这是他们以死亡为代价的梦想。
可惜,付出从未等于过回报。
绝大多数人还是死在黑暗之下。一部分的他们力不从心,直接从空中降落,落地的瞬间甚至没能听见自己骨头的哀叫,只带给路人不能理解的哀伤;另一部分的直接粘在网上,进退维谷,动弹不得,任由嗜血蝙蝠的雕琢。
于是,接下来,一群白色的艺术品诞生了。
终于有人站出来,指着未寒的尸骨——那是与他平日并肩作战的战友:
“不甘心!”
从此开始,他吃尽挫折和痛苦,想要练就一身的力量。
毋庸置疑,他成功了。
他带着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向头顶冲锋。
用仇恨将黑暗斩开。若引进阳光,他便是英雄。
而黑色的大门徐徐打开的时候,他的笑容凝固了。
极夜席卷着风雪,肆无忌惮地狂笑。
“极夜……”
城墙之上的少年再次艰难地站起来——他不想就这样死去。接下来,就是卡旭每二十年必须经历的三个月时长的极夜,尽管年幼,他也清楚地明白就算现在能侥幸地活下去,也会被之后的极夜用寒冷和饥饿慢慢折磨死。
必须要逃到温暖的地方,才能活下去。
可是,他现在只感觉身体越来越热,胃里像是有滚烫的开水在不停地翻腾。他终于忍受不住,跪在地上开始呕吐,只有一滩血在沿着石砖的缝隙爬行,想要找到回家的路。
死?死亡,不是冰冷的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活灵的最后命运。”
“活灵……最后的……”少年没抬起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我不是活灵!我不——咳……”
守护全身燃烧着火焰,驱逐了周围的黑暗。
少年双手支撑着身体,跪着不敢动:“我不……再求饶了,杀了我。痛苦……”
“你觉得死亡才是解脱,那他们呢?!”守护一只手抓起少年的脖子,把他整个身体提起来,另一只手指着城墙下铺天盖地的尸体。
“现在,只有两个人能救你,年轻的少族。”守护慢慢放下虚弱的少年,“其中的一个,似乎是让你成为了活灵。”
守护却似不在乎的语气,但“年轻”一词重重地打在少年的心头上。
“杀了我……”
“不管他为什么把你变成活灵,这都不是你的错。”
“杀了我……”少年再次央求道。
“死没有那么简单。要永远地活着。”守护将手心燃烧火焰,在面前划了一个轨迹,重重地拍在自己的肩上。一道明亮的火光从他背后闪现,化作两扇火翼。
“我不想……再痛苦……活……”
“至于是否痛苦,那是你今后的选择。”守护慢慢屈膝,然后高高跃起,闪电一般没了踪影。
“开始吧,镇魂歌。”
1.
阳光穿过乌云的缝隙,制造一把巨大的光剑插在地上。
火以达安静地站在一片纯黑的泥泞之上,缕缕青烟在黑色表面游浮。
“这就是……尸气……”他用火焰护住了身体,即使他知道这纯黑的泥土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威胁,却依然害怕被这泥土腐蚀得渣都不剩。旁边停留的几只鸟倒没有这么幸运,飞落在地面想要寻找食物,就没有然后了。
从他的脸上极少能看到一丝的惊讶,当然没有片刻的怜悯,在他的观点而言,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或早,或晚,谁都逃不过这个圈。
又一只鸟落在黑色的圈里,只是几秒钟的挣扎,便尸骨无存。
他没有心情在呆在这儿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他也不想知道这黑色的泥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是谁干的,不过他想了一会,心中已有了答案。
火以达走在黑色的边缘,火焰灼烧着地面的枯枝在劈啪作响,倒是让他身后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他突然停了下来,抽出“剑柄”向后横扫,喷射出的一道长长火蛇画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就是黑色泥土之上飘荡的死烟也被吓了一跳,急促地摇摆了一阵,又照旧如常。
“族长!”火以达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虽然火蛇斩穿了他的整个身体,但他毫发未伤,就站在黑色的中央。
一个灰衣老人,手里拿着一把青色的长剑,没有任何保护的他站在那丝毫不动,充满活力的眼神望着满身火焰的火以达,轻轻地报出了火以达的名字。
火以达后退两步,离开黑色的领域,单膝跪地,等待老人接受他的道歉。老人却慢慢走向前,每一步似乎都能踏碎石板,完全没有年迈之人应有的糜弱。他右手轻轻放在火以达的肩膀,火焰沿着老人的手臂向上攀爬,燃烧了整个手臂,又点燃背后黑褐色的单翼翅膀。
“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老人收回了右手说。
“真相。”火以达慢慢站起来,熄灭了火焰斗篷,“我知道,族长也是一样。”
老人向后倒退,直至黑色领域的中央,清晰的身躯渐渐变得虚幻,慢慢扭曲,扭曲成一个小小的、白色半透明的球,隐约能看见小球内的细小火苗,悬浮在离地面一米的半空。火以达连忙向后跳开,手心燃起火焰拍在自己的胸前,火焰斗篷再次包裹住了身体。
风声之外,听不见其它的声响。白色的球骤然爆炸!火以达单膝跪地维持身体的平衡。借由火以达的火焰,爆炸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海,包括黑色领域,树木,还有在黑色外幸存的花草,都被灼热的火焰触摸。火焰从黑色领域的中央向四周吹开,一片火焰的浪潮席卷着风声,化成一阵噬命的咆哮。
短短几秒的时间,重归平静。
抬起头,一切都不在。地面残留的星星之火同样扼杀了刚刚还在浮游的死烟,那些黑色的泥土又如往日的灰黄。
“结束意味着开始,死亡亦是新生。”
火焰带走的不仅仅是那些细小的生命,连同其中的小小恩怨,还有黑色领域曾经赠予其它的毁灭,也一并带走了。
火以达轻轻迈步,撤去了火焰的屏障,走在原本存在的黑色领域,安然踱步。老人的蓄能爆炸冲刷掉东方冰留下的死神漩涡,用毁灭的代价让这里再度获得生机。
火以达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轻轻触摸石头上一道细长而笔直的缺口.
“真相?真相……”火以达自言自语,抬头看着穿过云层的阳光,它就要打破漫天的乌云,让明亮的太阳重现天空。事实上,没有人敢愿意去直视它,却有许多人也愿意这样做,而它的本意,只是带来光明和温暖,并非伤害。
他在寻找一个真相,一个让炫天帝都全灭的真相。有谁能相信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凭一己之力,杀得天昏地暗,无视几千士兵的实力失去了自我,在绝望和死亡之间依旧倔强地选择生存。火以达,身为家族的守护,他就站在城墙之上,仔细倾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血河之中穿梭的每一个声调,伴随着其他人的呼喊,哭叫,死前的痛苦呻吟和黑夜的沉寂。
——如果说,沉寂也是一种声音。
一个家族的守护,他选择了渎职,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观看一场杀戮的盛宴。少年每一刀所收割的生命,都化作一片片的利刃深深划在他的心里。火以达将整个帝都作为赌注,只为寻找他想要的真相,但少年用不解的仇恨还有年幼的无知,斩断光明的路途,留下一团团的迷雾。当火以达找来流云的女儿为他奏响镇魂歌的那个时刻,他突然警醒,所有的赌注都已随着遍野的尸体和即将到来的极夜陪葬。
2.
火以达躺在石头上,用手臂遮挡刺眼的阳光。他也想得到片刻的歇息,于是,睡着了。
旁边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他听得见,只不过现实里的声音映入了他的梦境。
“他,睡觉呢……”水纤凑在风阔的耳边,轻声说。
水纤身着棕褐色雕纹皮甲,梳理的短发,左手皮腕套,右手铁手套,腰间挂着一把短匕首,下着过膝天蓝色长裙随风舞动。她左手抓着风阔的手臂,环顾四周——花草被烧得炭黑,一些枯枝还冒着青烟——她小心地看着周围的荒芜,也小心地看着安静的火以达,左手却抓得更紧了。
“没事的。”风阔看得出她的恐惧——这里就像一个刚刚经历激战的战场。
风阔轻轻抖动身后的双翼,想要迈步上前,却被水纤拉了回来:“这是个神经病,别不小心把你当敌人给……咔!”说着她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风阔拿开她的手,慢步向前,走到火以达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被惊醒,第一反应就是点燃了手心的火焰。风阔迅速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水纤说得果然没错。
“有事就说吧。”火以达开门见山,放松了紧张的态势,双手放在脑后继续躺着。
“两件事。”风阔也没有半句废话,“昨天,在黑堡收到了‘猎人组’的宣战函,今天就会打进克炎的老窝,为了神火剑,还有他的人头。”
“猎人组?”火以达闭上眼睛说,“没听说过。不过这和我没关系,黑堡是你们夕焰家族的克炎前往蓝月调查的一个中继站,能否守住是你们的事。”
风阔伸手轻轻推了推火以达,给自己让出一个坐下的位置,努力收起背后的翅膀坐下来:“他们整个组织的人都是活灵。”
水纤接过话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多‘死人’。自从上次极夜的复圆开始,卡旭出现的活灵一天比一天多,我们怀疑,这也许和天伤屠城有关系。你也是活灵,所以我们想让你看看,这批活灵是从哪来的。”
火以达睁开眼,呆滞着望向天空。他眼窝的空无一物似是吓得水纤一惊,向后稍稍退了一步。
“不只是上次极夜……”火以达说,“自从五十年前卡梅德发现蓄能开始,就有人发现了蓄能不仅仅能够释放出火焰等奇效,还能够让已经死的人动起来,那时候就已经有‘活灵’了。上次极夜也只是一个活灵数量的爆发点而已,这并不能说明有什么奇怪的。”
“那这批活灵的来源找不到吗?能让死人成为活灵,必然是有人操作才能做得到。大量活灵出现与天伤屠城的事一起发生……我觉得这也太巧了。”
火以达摇摇头,起身坐起来说:“很难查。这些活灵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复活的。”
水纤看看风阔,突然泄了气。近两年来,活灵的活动在卡旭是肉眼可见地增多,现在已经成为了不小的麻烦。如果连他们的源头都找不到,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头疼的事呢。
“你不用着急,我去看看就知道了。”火以达尽力安慰说。他很清楚水纤的小女孩性格,心里不舒服就会拿身边的人出气。
“还有就是……”风阔抬起水纤的右手说,“上次夕露拿来的雷光剑,是假的,爆炸的黑物质污染了水纤的手。”
水纤手上的铁手套本来是一件武器,每一处关节都可以弯曲,带着半只手指长的倒刃。蜷握成拳,数只倒刃就成了一道轮子,拳拳都可以摧坚卸甲。风阔伸出一把匕首,刀刃卡在手套的一处缝隙上,稍稍用力,将整只手套从水纤的手上撬下来。
白色的绸带缠满了她的手,到处殷透着红灰色的斑块。不用打开这些带子,火以达就已经在轻轻摇头。
“怀疑是夕露故意的?”
风阔说:“这不重要,况且夕露只是个孩子,也没有这个必要这么做。我们都觉得是猎人组的人故意藏起假的雷光剑让夕露看见,然后再带给克炎,间接的杀掉他。但中招的却是水纤。现在,重要的是治好她,不然这只手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