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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丝割裂皮肉的声音像琴弦崩断，藤野的军刀哐当坠地。张怀雨揽住冯茹雅腰身滚向墙角，子弹擦着西装下摆在地板上炸开火花。窗外烟花正盛，红绿光斑透过彩绘玻璃映在少女惊惶的面庞上——三年前那个临别雨夜，她也是这样缩在他怀里发抖。
“带冯先生从西侧消防梯走！“林掌柜的声音从宴会厅方向传来，伴随手榴弹的爆裂声。张怀雨摸到冯继海腕间的铁链，指尖触到黏腻的血痂，那上面结着细小的盐粒——日本人竟用海盐腐蚀伤口。
冯茹雅突然扯下发间残存的珍珠发卡，沾着父亲的血在墙上快速勾画。发卡尖头划过白灰，显出一幅奇怪的图案：三个同心圆套着十字星标。“这是藤野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她喘息着掰开发卡，露出内藏的微型胶卷，“父亲用莫尔斯电码敲了两个月水管...“
楼下传来木板断裂的巨响，张怀雨将硝酸甘油溶液倒在铁链结合处。化学药剂接触海盐的瞬间腾起青烟，锁链竟如黄油遇热般熔断。这是他在剑桥实验室发现的特殊反应：氯化钠催化下的硝化甘油会产生局部超高温。
三人沿消防梯盘旋而下，寒风裹挟着苏州河的水腥味扑面而来。冯继海突然踉跄跪倒，破烂长衫下露出腰腹间溃烂的伤口——那分明是通电刑具留下的焦痕。“别管我...“老人攥紧女儿的手按在张怀雨掌心，“苏州河码头第七根桥桩...“
尖利的哨音刺破夜空，探照灯雪亮的光柱扫过建筑外墙。张怀雨扯下侍者制服的银质纽扣，用怀表镜面反射月光向对岸打信号。两短一长，这是他们在圣约翰中学天文社发明的暗语。
河面突然炸起数道水柱，三艘日军巡逻艇呈品字形包抄而来。冯茹雅褪下翡翠镯子塞进他口袋，冰凉的指尖划过他腕间动脉：“父亲在码头存了批奎宁，本是要运往苏北根据地的。“
张怀雨瞳孔微缩。他想起三天前在法租界黑市，盘尼西林的价格已经涨到二十根金条一盒。藤野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或许就锁着上海地下药品网络的名单。
“抱紧我。“他搂住冯茹雅跃进苏州河，左手拽着冯继海的衣领。十二月的河水像千万根钢针刺入骨髓，身后响起机枪扫射声。忽然有鱼雷般的黑影破浪而来，竟是林掌柜驾驶着改装过的运煤船。
船底暗舱里，张怀雨用手术刀划开冯继海的伤口。腐肉间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金属线——日本人竟在战俘体内植入追踪器！煤油灯突然剧烈摇晃，远处传来汽笛长鸣，三艘日军汽艇正犁开黑浪逼近。
“带茹雅走...“冯继海突然暴起夺刀，却在触及女儿泪眼的瞬间颓然松手。老人颤抖着从齿缝间抠出半枚金牙，那内侧刻着微缩的上海地图：“十六铺码头...陈记棺材铺...“
张怀雨将硝酸甘油滴在金牙表面，地图纹路在化学反应中浮现出血红色标记。当他看清那个坐标，指尖猛地收紧——那正是公共租界工部局地下防空洞的位置，去年申报大楼被炸时他们曾在那里躲过空袭。
甲板突然倾斜，运煤船撞上废弃桥墩。林掌柜的喊叫混着柴油机的轰鸣传来：“跳船！前面是闸北哨卡！“
探照灯将水面照得惨白如昼，张怀雨看见巡逻艇甲板上的身影浑身一震。那个戴白手套的军官侧脸分明有道蜈蚣状伤疤——藤野居然还活着！月光照见军官手中物事寒光闪烁，那是冯茹雅碎裂的珍珠发卡。
“张君，令尊在东京帝大的照片还在我办公室。“藤野的中文带着古怪的京都腔调，他举起发卡对着月光端详，“你不想知道二十年前那场实验室爆炸的真相吗？“
冯茹雅突然闷哼一声，殷红血迹在肩头洇开。张怀雨按住她伤口，尝到指尖铁锈味的血。三艘巡逻艇已形成合围，他能看清日本兵枪口冒着的青烟。
“抓紧！“林掌柜的吼声炸响在耳畔。运煤船猛地撞向左侧艇身，船头暗藏的钢刃划开敌船装甲。张怀雨趁机点燃浸透煤油的缆绳抛向江面，火焰顺着油污蔓延成火龙。
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掀飞在芦苇丛中，冯茹雅的发丝沾满银色水沫。她忽然笑起来，苍白的唇间吐出个血泡：“你还记得吗...天文社那年观测彗星...你说过...火光划过夜空的样子...像碎钻撒在...黑丝绒...“
张怀雨背起昏迷的冯继海，月光将他俩的影子揉成一团乱麻。四百米外的闸北哨卡亮着鬼火般的灯光，他摸向腰间暗袋——那里藏着用教堂白磷制成的烟雾弹。沾着硝酸甘油的银元在掌心发烫，这是他为日本人的检查站准备的“买路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