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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淞口的浪头拍打着锈蚀的船锚，张怀雨望着掌心被鲜血浸透的《共产党宣言》，封面上冯茹雅绣的玉兰花正在晨曦中舒展花瓣。昨夜手术取出她肩胛骨的弹片时，他在脓血中发现卷成细管的入党申请书——日期竟标注着三年前他赴英留学的那个雨夜。
“令尊曾是东京支部特别党员。“林掌柜用烟斗敲了敲船板下的暗格，泛黄的《朝日新闻》里夹着昭和十年的秘密会议记录。照片里穿和服的张明远正在与戴鸭舌帽的中国人握手，那人虎口处的刀疤与林掌柜分毫不差。
冯茹雅的高烧在第七日破晓时退了，她醒来第一件事是扯开绷带，用手术刀在左臂刻下镰刀锤子图案。“这是比翡翠观音更灵的护身符。“她将染血的刀刃按进他掌心，眼底跳动着外滩的烽火。
当货轮汽笛在暮色中长鸣时，张怀雨在底舱见到了穿长衫的周先生。这位《申报》失踪的主编正在用显影液冲洗照片，画面里藤野与英美药商的秘密会晤，背景挂钟显示着明天正午的交易时间。
“我需要你以张家公子的身份进入酒会。“周先生递来的请柬散发着檀香，夹层里的氰化钾药丸裹着糖衣，“但组织更希望你能活着带回青霉素配方。“
冯茹雅突然掀开帘幕闯入，护士服下藏着二十支葡萄糖注射液。她将张怀雨的西装驳领翻折成特定角度——这是圣约翰校友会的暗号，也是他们当年在解剖室约定的求救信号。
百乐门舞厅的水晶吊灯下，张怀雨端着香槟走近藤野。留声机播放着《何日君再来》，却掩不住军靴踏地的闷响。他看见藤野的副官手持密码箱，箱体冷凝水珠正是保存菌种的特征。
“家父在东京的笔记里提过藤野教授。“张怀雨用关西腔日语说道，袖口滑落的怀表链上刻着张明远实验室编号。藤野瞳孔骤缩的刹那，舞池灯光突然熄灭——这是冯茹雅在配电室制造的短路。
黑暗中，张怀雨的手杖尖端挑开密码锁。冷藏隔层里的试管泛着幽蓝，他摸到管壁刻着的“731-芥子气改良型“。突然有枪管顶住后腰，藤野的冷笑混着血腥气：“令尊改良的菌株，正需要张家的基因做培养基。“
爆炸声从二楼传来，冯茹雅穿着侍应生制服撞破彩绘玻璃。她抛出的灭火筒在人群中炸开白雾，张怀雨趁机将试管替换成林掌柜准备的生理盐水。纠缠中藤野扯开他衬衫，露出锁骨下与实验体147号相同的胎记。
“你本该是帝国的杰作！“藤野的军刀劈碎大理石柱，刀锋映出张怀雨冷峻的眉眼。三年前剑桥实验室的毒气泄漏事故突然闪回——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东京方面为抹杀张家血脉策划的清除行动。
冯茹雅的银簪从刁钻角度刺入藤野肘关节，这是他们根据中医穴位改良的杀招。趁敌人踉跄，她将发烫的胶卷塞进张怀雨领口：“公共租界所有叛徒名单，在卡德戏院顶楼水箱。“
追逐战持续到外白渡桥，张怀雨的后背撞上铁栏杆时，怀里的《宣言》滑落江面。冯茹雅突然纵身跃入浊浪，乌发在血色残阳中宛如战旗。当她举着湿透的书册浮出水面时，桥墩暗藏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
“小心！“张怀雨飞扑将她按在桥面，子弹穿透左肩的剧痛中，他看见对岸升起三盏赤色天灯——这是组织接收成功的信号。冯茹雅撕开旗袍下摆为他包扎，布料上的玉兰刺绣浸透鲜血，竟与党旗的红色浑然一体。
子夜时分的地下印刷所，周先生用手术钳取出张怀雨伤口的弹头。当啷作响的金属盘里，变形的铅弹上清晰刻着三菱重工标志。“这是你的入党考验。“林掌柜将蘸血的棉纱投入火盆，“用张家在租界的医药公司掩护药品运输线。“
冯茹雅在月光下为他佩戴红星徽章，指尖拂过烫金的“为人民服务“字样。她忽然解开衣领，露出心口处的镰刀锤子纹身——与他在剑桥见过的牛津大学校徽截然不同，这抹红色深深烙进血肉。
“当年父亲被捕前夜，我在这间仓库宣誓。“她将他的手按在纹身上，跳动的心脏震动着掌心，“现在轮到你了。“
柴油机的轰鸣吞没了入党誓词，但张怀雨记得每个字的分量。当货轮载着二十箱盘尼西林驶向苏北时，他握着冯茹雅的手按在舵轮上。咸涩的江风里，她哼起《国际歌》的旋律，那是十年前他们在教堂偷听无线电时学会的调子。
藤野的追兵在黎明前赶到码头，迎接他们的是张怀雨改造的硝酸甘油水雷。冲天火光中，冯茹雅用口红在舷窗写下第一份情报。她转头时，朝阳正为张怀雨的白衬衫镀上金边，那枚红星徽章在他胸前，宛如永不坠落的启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