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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未央宫的地窖时，腐尸的腥气正顺着石缝爬上江蓠的衣襟。她将犀角烛台凑近铁棺，火光在棺盖上滚过，映出密密麻麻的匈奴符文——与父亲遗留的骨笛纹路如出一辙。棺中尸首的面皮已被剥去，裸露的肌肉泛着诡异的青紫，喉间插着支刻有太医院徽记的银针。
“这是第七具。“韩羿的玄铁尺挑开尸身衣襟，露出胸口的狼头烙印，“每具尸体的烙印位置都与萧牧野的胎记相差三寸。“他指尖抚过烙印边缘的缝合线，“活剥人皮再烙新纹，倒是匈奴巫医的手笔。“
地窖深处忽有铁链曳地声，萧牧野拖着个五花大绑的匈奴细作踏入光圈，玄铁甲胄沾满地牢的霉斑：“此人昨夜潜入太医署，偷换了江蓠的药方。“他靴尖挑起细作下颌，露出张布满烫伤的脸，“说说，谁指使你诬陷江医官通敌？“
细作咧开溃烂的嘴唇，露出半截黑舌：“汉女医......狼神的新娘......“喉间突然鼓起鸽卵大的肉瘤，爆出团裹着血丝的苜蓿草。
江蓠的银刀已切入尸身胃囊。腐臭扑面而来，半消化的苜蓿混着未褪青的麦粒，在烛火下泛着幽光。“《齐民要术》载，漠北苜蓿九月即枯。“她刀尖挑起麦粒，“而这麦子，是腊月才收割的江南冬麦。“
萧牧野的环首刀突然架在她颈侧：“解释你锁骨上的烙印。“刀面映出她衣襟松脱处，暗红的狼头图腾正随着呼吸起伏，“与这些尸体一模一样的烙印。“
地窖陷入死寂。韩羿的玄铁尺悄然抵住萧牧野后心：“将军不妨看看自己的胎记。“尺面机关弹开，露出面水银镜——镜中萧牧野的锁骨下方，狼头烙印缺了右耳，“这些尸体的烙印，都缺左耳。“
细作突然暴起，铁链在石壁上擦出火星。阿沅的银针贯穿其太阳穴时，尸身竟腾起青烟，化作滩腥臭的血水。“是替身蛊！“韩羿扯开尸衣，心口处爬出条三寸长的蜈蚣，“有人在用巫术制造赝品。“
五更梆声穿透地窖，江蓠在血水中摸到枚玉扣。犀角烛火舔上玉面时，浮现出未央宫密道图——终点标着“双生冢“三字，正是秋桑假死那夜划过的暗号。
“明日开冢。“萧牧野的刀尖在地面刻出星图，“若冢中是你父......“
“若是家父。“江蓠将玉扣按进锁骨烙印，“我便亲手焚了他的尸骨。“狼头图腾突然灼痛，记忆中父亲临终前浑浊的瞳孔，此刻清晰得可怕——那眼底映着的，分明是韩羿腕间的五芒星刺青。
破晓时分，乱葬岗的鸦群惊飞如黑云，韩羿的玄铁尺撬开青石冢，棺中并排躺着两具骸骨：一具裹着江太医的官服，另一具的指骨紧攥波斯银铃。江蓠剖开官服尸身的胸腔，腐烂的胃袋里滚出颗金印——刻着“中行说“三字。
“二十年前叛逃匈奴的宦官！“萧牧野剑尖挑起金印，“令尊竟与逆贼......“
“是移花接木。“韩羿的尺尖划过尸骨额缝，“此人天灵盖有七枚铜钉，乃墨家封魂术。“他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八卦刺青中嵌着枚相同的铜钉，“当年护送中行说叛逃的，正是家师。“
阿沅的银铃突然自鸣，曲调与棺中银铃共振，江蓠的骨笛应声而颤，蓝宝石狼瞳映出石碑背面的小篆——“元狩四年，江氏代受黥刑，救匈奴巫医于祁连。“
惊雷炸响时，秋桑的波斯香料车碾过乱葬岗，她掀开车帘，腕间狼头金镯与尸骨上的烙印完美重合：“江姑娘可知，当年你父亲用谁替你受了黥刑？“玉指轻点，车中走下个满脸刺青的老妇——赫然是诏狱中“暴毙“的太医令生母。
萧牧野的刀风劈开车帘，露出满箱的《流沙医简》：“原来你才是......“
“是棋子。“韩羿的玄铁尺挡住刀锋，“亦是执棋人。“他袖中突然射出金蚕丝，将秋桑拽入地穴。尘土飞扬间，双生冢轰然塌陷，露出底下蜿蜒的密道——尽头传来匈奴祭鼓的闷响。
江蓠攥紧染血的玉扣，突然读懂父亲临终的唇语。那夜烛火摇曳，老人说的不是“当归“，而是“双生“。
